出任中书令,好比王妃元氏写给李成器的信:“京中众口纷纭,言太子非长,不当立。诸夫人盈门塞路,妾不堪扰,避居母家,日望殿下归。”李成器想不到才短短两月,姑母与太子竟然已到了不相容的地步,王妃盼他早日回京,他却清楚,愈是长安内谣言叠起,自己愈发不能在此时回京以增三郎的猜疑。
李隆基本还想为母亲立碑,只是碍于自古园陵无建碑之礼,且本朝帝后山陵皆无神道碑,他便请李成器在洛阳为二位皇后修一座仪坤庙,勒碑做文,以寄哀思。李成器选了一块上好的汉白玉巨石,将写好的碑文交于合宫令[1],命他召石工镂刻。那县令也不敢怠慢,两日便禀告宋王碑文已刻毕,并将拓下的文本送于宋王过目。
李成器望着那拓本凝眉不语,合宫令在一旁看得忐忑,低声问:“可是那些匠人技艺不精,未曾刻出殿下的翰墨神采么?”李成器摇摇头,指着最后的署名道:“我记得交给贵县的原稿,不是这样写的。”那合宫令见问此事,忙笑道:“禀殿下,是立节王后来找到臣,说肃明皇后秩在昭成皇后之前,且这碑文为宋王殿下撰写,因此文下署名应当将殿下置首。”李成器一听又惊又惧,转脸向薛崇简道:“这话是你说的?”薛崇简道:“是啊,仪坤庙本来就是为舅母立的家庙,自然是依你们兄弟的排行署名了。你去问问朝中大臣,哪家的碑文不是这样。”
薛崇简一提“兄弟排行”,李成器立时便想起那句“太子非长不当立”来,几日来这句话哽在他心头,令他烦躁不堪。此时薛崇简当着东都诸多官吏的面贬低太子的生母,又将自己的名字置于太子之上,恰似是做了那句话的注脚。他脸色霎时惨白,重重一拍桌案,喝道:“放肆!”在场的官吏与这位少年亲王相处数日,皆知他温良恭俭,对待一个微末小吏,都不曾颐指气使,此时见他骤然作色,众人都吓了一跳,面面相觑一下才回过神,纷纷跪倒,口称:“臣死罪,殿下息怒!”
只有薛崇简还站在一旁,他愣了愣,低声唤道:“表哥。”
李成器见他在人前也是这样一副全无避讳的模样,心中又急又痛,咬了咬牙才能将那句话换做了冰冷语气说出:“叫殿下!”
屋内分明无风,薛崇简却莫名觉得身上一阵发冷,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望着李成器毫无血色的脸。自那日高台招魂,李成器哭得昏晕过去后,这数日来,他一直精神郁郁少进饮食,白日里监督修建山陵等事,晚间还要亲笔抄写《地藏本愿经》,两月间熬下来,身子精神都憔悴了许多。眼下他苍白的面容再配上这样冷峭的神情语气,更是与往日的表哥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