绥子嗤笑道:“人是你药翻的,就别假惺惺了,我们快安顿了他。”薛崇简走上前去,将自己的床榻一端的沿框,用力一提,将一张床上连同帐架、床屏等物事一并斜提起来。绥子拍手笑道:“甚妙,你们汉人的床,原来是为藏人用的。”薛崇简一人抬着那床榻颇为吃力,皱眉道:“你快些!”一名突厥少年忙上前帮他。
绥子沉吟一下道:“你这个药效不知如何,他醒来叫嚷起来就麻烦了。”他从怀中摸出一捆绳索,蹲下身将武攸暨绑了个结实,又从床上抖起薛崇简一件中衣扯破,塞进武攸暨口中,笑道:“这下他醒来也不得喊叫了,他刚吃喝过,一夜之间也饿不坏。”他将武攸暨拖到床榻下放进去,又帮着薛崇简将床榻放归原处,薛崇简望着绥子道:“叫你带的东西呢?”绥子道:“带了。”他盘腿坐上坐床,摸出一个小羊皮口袋,摸出些鱼胶胡须等物,对着镜台在脸上粘粘贴贴。绥子是胡人,虽当少年,但身材却甚魁梧,脸上贴了胡须,转眼就成了个满面虬髯的中年汉子模样。
薛崇简从枕畔摸出一把并州短剑,轻轻抽出,轻泠之声如风震琴弦。他看到薄而雪亮的剑刃上,分毫不差地投射着自己眼中乌黑热灼的眸光。他将短剑左右倾侧,他的面孔便被扭曲地有几分模糊,几分冰冷,时隐时现,如浮云转逝的不留痕迹。并州刀剑天下第一,唯一斩不断的就是东去流水,西去光阴,在武攸暨还拿他当孩子,他却早已磨亮了刀剑,预备去搏杀了。想到今日之役不同与往常和伙伴们比剑玩耍,他还是不能不紧张,若是这一剑真的插入人心,热血流淌在自己手上,他是否会感到厌恶和害怕?
绥子在镜中望见他,道:“你不是喜欢用吐蕃短刀?”薛崇简道:“那个弯的东西不好藏在靴子里。”绥子又随口道:“我去救自己的父汗天经地义,你不过是寿春郡王的表弟,也要跟着我杀人放火?”薛崇简被他问得一怔,笑道:“我不去,你自己进得去么?”他用力将剑柄握住,插回剑鞘。他要救李成器与血缘无关,那个人的存在已经成为他十五年来生活的习惯,他唤他“花奴”的声音,任何人无法模仿,无法替代,那声音从他的灵魂深处溢出,成为他所向披靡的勇气。
来俊臣听到狱吏来禀报,太平公主之子、六品右武威尉武崇简[1]前来传陛下口诏。薛崇简早早入朝拜官全赖母亲的荣荫,只是女皇心疼外孙,从不让他早起入军中操练,也不派他差事,来俊臣心下诧异,不知怎么突然就派他来这个地方了。他忙戴了幞头出来迎接,果然见薛崇简正从一辆车上下来,身上穿着绣对虎纹浅绿圆领长袍,腰间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