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以为今生今世都不能再这样触碰到她,可是苍天有意,终许他这一人这一世,令他从此不留憾。
他有多么想拉她入怀,亲吻她的眉眼耳唇,将她嵌进自己的身子从此永不分离,可却只是收手道:“回帐中吃些东西,换身衣裙,人马巳时拔营出发。”
她抬手飞快地抹了抹脸,依旧垂着头,轻问:“拔营往舒州方向去?”
他点了点头。
她便起身,脸色有些了然,又问道:“这册后一事,以及你我今日议定之事,何时告诉众人?”
世上再不会有比这更简陋的册后之仪。
世上也再不会有比她更狼狈不堪的皇后。
从前的她,是多么渴望能一生一世得到他、陪在他身边、看他固江山养百姓致太平,可这一个后位对于她来说,又是多么的遥不可及。
如今她真的成了他的皇后,可这一切却与她所期许的是多么的不同。
又是多么的讽刺。
退无可退,只得垂睫道:“你御驾亲征在外,册后一事岂能仓促而就,待到真的册我为后,又将是何时何地?只怕到时诸事皆已晚矣。”
他撑案站起身来,眼底锐光一晃而过,一字一句道:“便在此地,此刻。”
她微微悚然,不知他是说真的还是说笑,怔然注目瞧他,就见他从一旁拿过一封裱金黄宣。
这东西于她而言,太过熟悉。
当下心便窜至嗓间,屏息不知所措。
他道:“到了舒州,待中宛遗臣们俱允之后,便大白于天下。”
“好。”她瞥他一眼,便又马上返身出帐。
她的语气很是平静,就像这一切不过是他与她的一场交易罢了。
帐帘轻落,
泪水不停地流,无论如何也止不住。
他缓缓走到她身前,抬手抚上她的脸颊,轻轻擦拭她的泪,可却怎么都擦不尽。
这滴滴泪水烫得他手指轻颤。
心也跟着轻颤。
隔了这么多个日日夜夜,他终于又触到了她。
当初他在朝中一改册后纳妃之制,册立谁人、行何典仪皆由他亲自御定,朝臣们当时未能反对,谁曾想他今日竟会当真如此刚愎无羁——
“册后诏命在此。”他紧望着她,声音微哑:“从此以往,你孟廷辉便是朕的皇后。纵是你今后背离御前、有违诏命、不再忠诚,你也依然是朕的皇后。除非是朕亲手废了你的后位,否则你这一生一世都别再想与朕脱离关系。哪怕你死了,也还是朕的人。”
明知他这话无关爱无关情,可这似誓非誓之言却让她再也抑不住心中多日来积压的思念矛盾之情,泪水瞬间冲出眼眶。
没有繁文缛节,没有礼官内侍,没有一切的一切。
她的长裙下摆尽是泥污,脏乱不堪,甚至连头发都没能好好地盘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