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拨幰幔,朱氏的声音顺风而入他耳中:“周将军。”
周怿道:“太妃请说。”
朱氏则问:“皇帝御驾南下,周将军何不从行。我出宫赴相台寺,又何必劳烦周将军亲率兵马护送。”
周怿沉默不言。
朱氏不
周怿骑在马上,抬头遥望,山寺的三重大盖飞檐在苍翠松木之中依稀可见。
行进间,马背上下起伏,周怿的目光亦上下起伏,过了许久都未收回,直到一名禁军士兵驭马前来禀他:“周将军。宁太妃请将军去车驾侧。”
周怿低声一吁,扯着缰绳调了个头,朝后去了。
士兵看着这位新帝最为器重的大将沉默无言的矫健背影,转目望了望远山上的相台寺,不禁遥想到那位先朝戚氏长公主身上的诸多故事。
晋室覆灭,新帝登基,诏留晋室宗室女之尊号、封号。诸戚氏女当中,唯戚炳瑜拒不奉诏,自请削去长宁、长公主之号。奉旨办差的人几番劝说未果,只得将此事报至新帝处,新帝无言良久,竟默许之。
出一条通天生路,身上浸透血,脚下是白骨,他亲手斩断了所有的亲缘。他今时这一笑,竟笑出了一片勃勃生机,笑出了一场万物昭苏。
文乙的眼眶有些发热。
他退后半步,重新捧起那盅羹汤,以掩盖自己的失态:“内侍省奉陛下诏命,近日来已陆续将先晋的嫔妃宫人遣散出宫;至于前朝诸太妃、太嫔,亦已尊陛下之意,由她们自选去留。凡出宫者,宗正寺皆已安排专司为其选宅,好生敬养。”
谢淖一手接过瓷盅:“宁太妃如何了?”
文乙答:“宁太妃言愿出宫,去相台寺与长公主殿下在一处。”
她曾是已故先晋鄂怀妄王最为亲近的长姊,享尽无尚尊荣。她曾风光出降,驸马都尉却因她而惨死。她曾助晋怀帝揭举鄂王亲弑父兄罪行,至鄂王下狱身故。她曾在鄂王死后纵火焚宮,撕裂晋室虚浮的体统,曝露其下难堪的血恶。
而新帝对她的屡番破例与包容,则又成为了大穆新朝中的一个难解之谜。
周怿鞍辔缓行,让坐骑跟在宝珠坠饰的车驾一侧。
车幰已起,朱氏在内,向他望来。
他未挪动目光,也未开口。
谢淖没有说话,手指沿着盅碗边沿缓缓摩挲。
文乙睹此,又道:“陛下亲率兵马南下迎嫁一事,欲令哪位将军随行?周怿将军已自永安郡回京,不如此番还是由他伴驾,陛下也可放心。”
谢淖沉思少许,道:“让他留在京中。”
……
相台寺之东,一行车马缓缓前行。车顶宝珠满饰,车前黄幡轻扬,六匹青驹鬃毛透亮,车前车后皆有禁军开道。在新帝的授意下,内侍省仍旧为先晋宁太妃朱氏保留了原先的仪仗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