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毓章抬眼,目光颇沉。
他没有立即回答,然而她却被他重如千钧目光压得怔,然后瞬间就看懂他目中深意——
而沈毓章亦已开口:“当年你说,决不愿眼睁睁地看着投身死地。然而在此之后,因出镇北境而死人,哪个不是安国护民之良将,哪
她就这看好会儿他背影,才出声叫他:“沈将军。”
这声似乎将他自梦中惊醒——虽然他原本就清醒非常。
沈毓章转过身来,对上她目光,眼底滑过抹不易察觉迟疑。然后他应声行礼,回道:“殿下醒。”
英嘉央道:“沈将军如今叛逆朝廷,任卓氏乱军拆关而不制止,又哪里还当自己是大平将臣?对又何须再行臣下之礼。”
沈毓章不辩不驳,默声走进屋中,将手里捏着几封弹章搁在案上。
然而国之北境动荡若此,他腔报国之心如今又可投之何地!
二人无言半晌,待茶都凉透,她才缓缓站起身,紧紧他为她披外氅,说道:“北边之乱,不在大晋南犯,而在大平朝中——如今这兵部已尽成皇叔犬牙,凡非皇叔之亲信,任谁挂帅出镇北境都落不得个好下场。毓章,你自幼相识,并非不懂得你心中大志,然而决不许自己眼睁睁地看着你投身死地。今次此事,你若恨,也绝不怨你,望你去南边后,照顾好自己。”
然后她走向门边。
“央央。”
他在她身后叫她。
“大平朝中派你前来,是兵部当真无能人可用。”他果真不再对她用敬谓,“今与卓氏之云麟军共进退,连累沈氏族,是之过。但丝毫不悔。”
英嘉央望着他,却并没有走近他。
六年不见,他身上早已褪去少年人张扬意气,多年在边境带兵经历赋予他更多沉毅冷肃气质,连他声音及语气亦与她记忆中有差别。
二人就这隔着不大间屋子,无言片刻。
而后英嘉央打破沉默:“你虽无悔,但你既姓沈,大平皇室便无论如何也见不得你落入这叛臣绝境。卓少炎因卓氏门惨殁而行此逆举,尚通人情;可朝廷从未负过你,你又为何要叛逆朝廷?”
她身形顿,回头看他,目中微透水光,似乎已经料到他接下来要说些什。
他定定地看着她,似乎要将二人自幼及长所有情分都以这如炬目光把烧光。然后他说:“从此往后,你之间,除皇室与沈氏之间君臣情分,便再无其它。”
……
英嘉央睡醒步出外堂时,沈毓章正背身站在屋门口。
夜幕将临,落日余晖沉入关墙之后,巨大墙影如山般倒落,令未升灯烛屋内颇显冷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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