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琅玉仔细瞧着冯尚元,瘦削脸,有点秀才气,
他看到程翰良,在他面前,双眼酝酿着千尺潭水。
枪头如羽箭,招招向正前方,冲得义无反顾。
他来不及收,也在犹豫要不要收。
眼看着就要刺到对方面门,程翰良突然伸手,便稳稳握住枪前端,不疾不徐,胜券在握。他顺势拉,李琅玉因着惯性被他搂在怀里,枪也从手中脱落,“咣当”下,掉在地上,伴随着声“漂亮”,声音低沉带笑,是程翰良对他说,咬着耳根子。
李琅玉浑身惊,立马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连退三步。程翰良轻轻笑,像是什都没发生过样,捡起那根枪,抛、接、转个花招。
高台上大戏唱出又出,先前还是紧张激烈武戏,现在到凄凄惨惨文戏,添茶人来三拨,李琅玉有点乏,他心里惦记着件事,想去弄清楚。起身前他跟程兰打个招呼,说四处走走,很快回来。
离座,便直接去往后院方向。
冯家班弟子还未散去,院子里花花绿绿,人来人往,他足下生风,两步、三步,朝兵器架所在处走去。
还好,还在,那根红缨银枪。
他抚上有些老旧枪身,微微磕绊触感摩擦着指腹,每处痕迹都如古道车辙般,清晰又沉重。李琅玉就这样把它握在手心里,沉甸甸,像是握住破碎山河、颓圮家园。
“你学过?”他突然发问。_
李琅玉反应很快,“小时候陪妈卖菜时,经常跑到戏台子底下玩,觉得很有趣,照葫芦画瓢地学几招,图个乐而已。”
程翰良定睛看着他,没说信与不信,只是勾勾唇角,悠悠道:“那你倒是挺有天赋。”
冯班主邀程翰良来其实是有事相托。这两年,冯家戏班在北平可谓览众山小,几乎包揽所有看客。戏班讲究回头率,而来沁春园看戏都是稳定观众。班子红火,名声在外,冯尚元再辟新路,下海,干起烟酒生意,赚个满盆钵。
他与程翰良道,货物在广州那带时总要拖个十天八天才能审查结束,有些是急货,还请中将行个方便,以后能否直接通过。广州是程翰良管署旧地,只要他发话,没人不敢给面子。
旁边弟子路过,李琅玉问他,这枪是哪来。
“什哪来,这是们冯家班枪,跟师父好多年。”
哦,竟是这样。
李琅玉痴痴地看好阵,舍不得放下。他依着记忆里模糊路数,耍个转圈,只五下,便感觉渐渐想起大半。于是他忍不住又点地直挑,继而行步单劈,还不够,反身连刺!
可就在这时,不过抬眸功夫,李琅玉便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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