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行李放不上去,李渝只能在把它们扔地上,伸出左手像遛狗似的用拉杆牵住。
在土路上滚了没几分钟,就看见他的两个银白的路易威登皮箱变成了看不出是什么性状的土黄色泥球,四只轮子七扭八歪地逐个脱离箱体,踢脚炮似的飞了出去。
李渝:“……”
糟心的事甚至都没法排出一二三名,李渝索性放弃抵抗。
他就想叹个气,刚张口,就被漫天的黄沙塞了一嘴的沙子。
李渝从口袋里摸出那张被汗水浸透的纸,字迹全花了,他愣了一会儿,把纸条团成团扔到一边,去了稍远一点的地方,找了辆拉三轮的师傅问路。
师傅正在嘬最后一口饭后烟,闻言喷了李渝满脸烟雾:“你去哪?”
“宋家庄,宋县下的一个村。”
“那太偏了,我不拉,你坐那个去吧,去宋庄的人只坐那个。”师傅一指东边大槐树下。
“什么?”李渝扭头看。
小学”,下面写有具体地址是河北宋县宋家庄,附带一个歪歪扭扭的地图,画得跟夏威夷群岛似的。
李渝:“……”
行吧,这地图就是生怕他找到学校。
他按图索骥,先火车,再转大巴,石家庄去宋县。
不像他想象中的平原,这里的山路出奇的多,李渝觉得他绕了可能有半辈子那么远吧,加上土路颠簸,他在大巴上稀里哗啦吐了几个塑料袋。
又抱着木板边缘呸了半天。
而等李渝到了宋庄村口时,那股子萦绕在心头的不祥预感终于成为现实。
本来,无论到底是什么原因驱使他来宋庄,在李渝的心里,对支教这事本身还是存有些许美好的幻想的。
多么“以天下为己任”,多么“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多么“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仿佛在那边滚了一圈就能端坐莲台
“牛车。”
李渝说:“……”
听到“牛车”两个字后,李渝有种一种深切的,不祥的预感。
前者甚至没有车轮,只有一张破烂的木板,一端挂在牛后,一端垂到地面,上面堆了些树枝样的柴火。
拉车的老伯倒是没问他要钱,听完只牵动了下褶得像哈巴狗似的面皮,像是在笑,挥挥手让他坐上车,等了会儿没看见别人,挥一挥鞭驾车向南走了。
等最终到了宋县,李渝拎着三个吐满的塑料袋,灰头土脸地从汽油味的车厢里爬下来。
汽车站台挤了一票人,用明显的河北口音问。
“石家庄去不去?廊坊去不去?”
李渝说:“……”
他甚至没有精力再去吐槽,从前实习出差,都是头等舱五星级酒店伺候,来去随意叫出租,反正费用公司报销——总而言之,就是没吃过一点风餐露宿的苦,只当出外勤是旅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