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枯瘦的手慢慢从卫彦眼前划过,最后落在枯黄的草席上,卫彦眼里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他无声地哭着,不停地想要攥住徐海的手。
“阿海,阿海。”卫彦轻轻叫他。
沈奚靖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谢书逸拉着他和云秀山走出屋子,给卫彦留最后一段时光。
他们几家曾经都很交好,在景泰之乱前一年,还听说卫家和徐家谈过亲事,还没来得及定下婚约,废帝便篡了位,因此便也没有后续。
在大梁,没有感情的人,是不会随便议亲的。
徐海病这么多时日,难受得紧,连床都起不来,更何况这样靠坐在床头说这半天话。
他们两个聪明,已经猜想到这是徐海的回光返照了。
谢书逸轻轻拍着云秀山的背,嘴里哄着徐海:“小海,别难过,等将来,我们一定能回到京城,你不想再看看桃花亭吗?”
“想啊,”徐海默默流着眼泪,又哭又笑,“谢哥,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你也不用安慰我。”
谢书逸听他说完这话,眼泪再也控制不住,跟着一起哭了起来。
还给我们?我也不求死去的父亲爹亲回来,我只想要我从小长大的家。”
“会的。”卫彦应他。
那年桃花宴,沈奚靖年纪太小,并没有去,但是徐海的声音温和,带着浅浅的怀念,把他一下子带回那个桃花满城的帝京。
帝京的亭台楼阁,热闹繁荣,仿佛就在他眼前,他依稀记得,五六岁时元宵节走灯,父亲还带着他们一大家子一起游街。
他的四个哥哥轮流领着他,给他拿着吃食玩具。
因为一旦议亲,就意味着其中一人,要吃那朱玉丸,
卫彦紧紧咬着牙,他握着徐海的手,那么用力,那么温热。
他不想放开他。
徐海似乎有些困了,他缓缓滑倒在床上,他认真看着身旁每一个人,最后看向卫彦:“阿彦,我走了以后,也别费事安葬,一把火烧了,撒到北城外就行。我是我家最后一个人,留个坟,都没人给点香火。”
卫彦憋着一口气,好半天,才答应他:“好。”
徐海笑笑,他伸手想摸摸卫彦的脸,却终于没了力气。
“可是我们,终究回不到从前,”徐海说着,突然流下泪来,“即使将来家宅被赐回,可家里人丁俱亡,那里也便不再是家。”
见他哭了,沈奚靖心里的难过一下子爆发出来,趴在床边跟他一起哭。
这么些日子,他总是咬牙忍着,他不敢哭,怕哭了人就变得软弱,挨不过这样的苦闷日子。
见他们两个哭了,云秀山也跟着哭了,谢书逸咬着牙,红着眼睛,给云秀山擦眼泪。
他和卫彦到底大些,知道此时徐海有多难过,因此都忍着没哭,怕他走得不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