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弯着腰,头探到洗手台水龙头下,面朝上,张着嘴,一截红舌头拼命去够那嘀嗒嘀嗒水珠的人——医院停水了。
水壶里的水也早没了——蒋成把他忘了——他几乎一天没有喝水。
渴得喉咙烧疼的他正在拼命的仰头,水随重力往下,越来越低,只差一点,就可以到他干涸的喉咙里。
忽然,他潜意识发觉什么不对劲,眼珠下移。
一个极高的年轻人穿着一身黑外套,不知何时来的,无声立在门口,就快要融进病房的黑暗里。
“还有什么事吗?医生?”
“没有了,蒋先生你可以走了。”
“好。”
关上门,蒋成走进去。
同样的夜晚,同样的安静。但是病床空空如也,影子都没一个。
接过杯子一溜烟做贼心虚跑了,才接通电话。
“喂。”
“你好,蒋成先生吗?现在医生有关伤药事宜需要和你协商一下,我们护士刚刚去病房找过你,你不在,你看……”
蒋成这才想起被他彻底遗忘的人,“我现在过去。”
“好的,蒋先生。”
他顿时被突然出现在门前的人吓得魂飞九天,很是惊慌的样子,咻一下立起弯折的身子,几个慌张的左顾右盼,无一处藏身。
无措之下,竟然一头栽进镜子旁的挂架钓着的一堆白毛巾里——好像只要头藏住了,瑟瑟发抖的身体就不会被发现。
人
蒋成脸上没有太多的惊讶,他站在门边,扫了一圈四周,椅子,杯子都在原位,除了和那人一样在床上缩成一团的被子,什么痕迹也无。不仅是影子,那人像凭空蒸发。
不远处的卫生间里许是管道损坏,有滴滴答答的漏水声。
现在是晚上,那人如果跑出去,想必明天本地日报就会出现某个街区下水道惊现男尸的新闻。
蒋成往左朝里走了几步,在那道门前停下。
门是往里打开的,不用他推开。里面的所有就在他眼前一览无余。
挂了电话,蒋成没有去找正在忙碌的老板,留下几张钱在桌上,就往医院去了。
到了医院,蒋成没有去病房,而是先去了医生办公室。
“蒋成先生,病人肋骨多处骨折,有几根断骨移位穿透肺部,引起大出血,我们已经通过急救将病人的断骨接合,现在这有两种加快病人肋骨愈合的药,一种是德国进口,一种是日本进口……”
上一次听到这种介绍还是几年前,本以为这辈子再不会听到这熟悉的话,没想到,阴差阳错的还是再现了,蒋成打断了医生接下来的一长串,“选德国的。”
此言一出,边上的护士,资历不够的悄悄睁大了眼。医生则愣了一刻,后面察觉人是应该是知道两种药的区别的,便理解笑道:“好的,蒋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