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是荣荣。”伍凤荣又轻声地说了一句。
伍老太太点头,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噢,回来了。进来,进来。”
周延聆叫了一声阿姨好,跟在伍凤荣身后进去。里头很亮堂,虽然是老房子,但做的都是现代布置,实木地板,平开窗户两边各束一簇碧色的纱帘子,白象牙木的家具,沙发旁边立一只阔口玻璃花瓶,插孔雀翎和五颜六色的银柳。这倒让周延聆看不懂了。他想,银柳也算插花吗?柳枝又干又瘦,染出来的颜色也俗艳,算不上好看。
伍老太太倒了两杯茶来,叫他们在沙发坐下,去敲卧室门。伍老爷子披着睡袍登场,携一股烟草气,睡袍带子在两侧逶迤飘动。他还是伍凤荣记忆中的样子,即使多年的牢狱生涯都没能磨掉桀骜、自负的性格。一见到他,伍凤荣立刻有了预感,父子俩之间肯定有一顿架要
岗啊?”
周延聆凑近了亲亲他的嘴角,他们交换一个吻。伍凤荣在飞机上三个多小时没抽烟,这会儿正好在周延聆嘴里搜刮了个干净。吻完他还意犹未尽地将爱人手里的烟夺过来塞在自己嘴里,猛地吸了一口,舒畅地吐出烟圈。
“不是说出差嘛?”周延聆好不容易抓到他一个把柄,神气十足:“公务办到家里来了?”
伍凤荣眼风悍辣,拍开他的脸扭着屁股往楼梯上走:“你够了啊,我是给你留面子。都知道我和家里早就断了干系,凭空探的哪门子亲?要是不说出差,那只能说去会老情人了。我反正不要脸,嚷嚷出去还不是你被人笑话?”
周延聆不和他较真:“是是是,是我周某人小心眼了。你大人有大量。”
伍凤荣从鼻子里发出轻飘飘的哼声。实际上他是高兴,周延聆想见家长,还非要拐弯抹角地来这么一出,他不说伍凤荣也知道他心里打得什么算盘。
楼道里阴冷,小风吹得后脖梗子凉飕飕的。墙面斑驳发了霉,在潮湿季节反透出一股凶冷的绿光。太阳照进来都是灰色的,这样压抑而晦暗的光影使得周延聆感到紧张。他跟在伍凤荣后面,伍凤荣的白色毛衣勾勒出细细的腰,牛仔裤挂在胯上,把他的腿线拉得笔直修长。这位列车长到底是年轻,在三十年的陈旧筒子楼里,像个误闯妖巢的俏书生。
一位老太太来应门。
伍凤荣露出客气的笑容:“妈。”
老太太站在门洞下,穿一条鸡油黄百褶连衣裙,灰地白条马甲,脖子上用丝巾挡风,一手抄在马甲里。她脸上的黑框老花眼镜把两只小眼睛框住,瞳孔像两口山洞又黑又深,从里头透出小心翼翼的、怯畏的神色。她看到了伍凤荣,踩着门框的一只脚往后一跌,头顶的门框像是要压下来把她直接压垮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