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凛冽的风迎面而来,他低头看表,发现早自习都快开始了。从快步走到用劲跑起来,不过几秒钟,他大步跨向前,感觉所有破败的风景都在身后逐渐坍塌,除了自己的粗喘和心跳之外,所有外界声音都听不到。
那声“女表子”依旧萦绕在耳边,他久违地觉得难堪,但眼眶一直很干燥,也并不想流泪。
肺里的空气一直在持续积压,他小腿酸痛,但仍然无法停下脚步。
“这事没完。”
他并不是不怕的,回想高一梁小颂带着人来他班里闹的那回,依旧心有余悸。那天是期中考,他正在给立体几何做辅助线,思路豁然开朗的时候,铅笔正抵着尺子笔直划线,他听到了学生间一阵慌乱之声。
梁小颂从地上慢吞吞地爬起来,衣服裤子乃至头发都彻底滚上污渍,不断往下滴。他他恨恨地盯了一下梁松,又看了一下站在旁边一语不发的阮衿,往地上呸地吐了一口血唾沫。
“这事没完。”
他拿手指了一下阮衿,反手又用拳头擦了一下唇角溢出来的血。
阮衿也看着他,脸颊被擦伤的疼开始逐渐向四周蔓延,说,“行,我等着你。”
“你跟谁没完呢……”
监考女老师在惊慌失措地大喊,“你们是谁,谁让你们这些人进来的?我喊保安了!”
梁小颂站在门口说:“昨天我母亲过世了,我只找一个人,阮衿。”
被一群人接连不断地扇巴掌,被拎着领子撞墙的时候,被吐唾沫到脸上的时候,被当着所有人的面骂“女表子的儿子也是女表子”的时候,这些破碎的记忆就像雨点一样的拳脚,降落下来,其实因为太过密集而麻木,而痛觉后知后觉才涌上来。
无数刺挠着的,讶异的,看好戏的,他的同学们窥探的目光,像是魔鬼的触手,偷偷摸摸从走廊里探出来,层层叠叠笼罩和勒紧了他。他的手背被踩住,心里却想着那一道
梁松作势又要追过去再打,梁小颂这回便往前跑得无影无踪了。
视线范围里那个一头蓝发的人,像一个模糊的黑色小点,逐渐消失了在街头。梁松似是有点不好意思,还喘着气,转头有点无奈地扶额,“我……你跟小松是怎么回事,你们初中那会儿以前是好朋友吧,怎么就忽然闹成这样。”
很瘦的孩子,冬天衣服穿得也薄,但眉眼同样也生得很漂亮,颧骨处发青的皮肤几乎是肉眼可见地肿起来,看起来像只可怜但倔强的小猫。想起他现在的生活境况,梁松难免有点心软,走过去伸手想摸摸他的脸,问他痛不痛,却被他一偏头给避开了。
“梁叔叔,我为什么会跟梁小颂闹成这样,我想你自己应该知道原因的。”
阮衿向后退了一步,转头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