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隅环顾四周,破败低矮的房屋,成排的五金店铺卷帘门,墙上都是“开锁”“办证”“捐卵”“治疗梅毒”的陌生字样。吊着大灯泡大排档还在营业,有几个光着膀子的花臂男人在打露天台球。那巷道深处黑漆漆的,像滋生老鼠蟑螂下水管道,已经被污水淹没了。
阮衿举着伞要过去,但是没走几步又转过来,然后又忽然俯身敲车窗,是“笃笃笃”清脆的三声。
雨声实在很大,阮衿要说什么就必须凑得很近很近,“你回去不会淋雨吧?”
“车可以到楼下。”李隅把车窗按下,但阮衿没听清的样子,于是他凑到他的耳朵边,又闻到那股薄荷的冷意,叹了口气,“不会淋雨的,回去吧。”.
车辆驶出了梧桐街,终于才算平稳,司机终于舒出一口长长的气,不再弓着腰探头观察着前面,随手把广播也切换成轻快的流行歌,开始一边看后视镜一边和李隅随意地攀谈起来。
面八方折射自己的璀璨。
正想着这些光芒,远远李隅背后的车灯忽然接近了,真就把他照亮成一个正在发光的人了。
“车来了。”
李隅把烟熄了,他先上的后座,阮衿跟着也收伞坐进来。他们的肩膀不慎触在一起,李隅的视线落到阮衿半边湿得很彻底的肩膀,瘦削的,衣服紧紧贴在笔直的肩线上。反倒是他自己,仍保持着全身大部分地方的干燥,连裤脚和鞋子的边缘都保持着一贯的洁净。
他想起刚才两个人站着的位置,阮衿没有靠他很近,甚至有点刻意的远了,雨伞或许是朝他这边倾斜的。
“你们俩小伙子是在一中读书的?”雨刷慢慢将雨幕分成两份。
“嗯。”李隅应了一声。
“一中好啊,都是好学生。”司机笑了笑,“我姑娘成绩不行,中考都够不上及格线,送去职高读了。”
李隅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想起周白鸮,他成绩也没够及格线,但是秦舒给一中捐了图书馆,于是他也去了一中。
“接下来一周天气都不太好,
现在阮衿抱着纸箱,像得了疟疾一样,有点止不住地在发抖。他的身上仍在滴水,那股被浇透了寒气像被含化了的薄荷糖,几乎要弥漫到他身上来。
于是李隅伸手去敲了一下司机的后椅,“麻烦您开一下空调,谢谢。”
车里逐渐暖和起来了,广播里的语速极快的卖药广告实在听得人很心烦。阮衿在他旁边慢慢用纸擦脸,擦手,又去耐心地擦他的猫,动作都很轻缓。
先到的是阮衿家,梧桐街这块老城区,一路上有点坑坑洼洼的,弄得司机都有点不耐烦了,嘴里骂骂咧咧的。
“里面更不好走了,我先下吧,走几步就到了。”他先下车了,同时向李隅道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