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每次周白鸮看到都觉得,啊,脸上总是莫名其妙臊得慌,尽管又不是他在做这些不体面的事。
“啧,这也太可怜了,有点看不下去了。”周白鸮蹲在地上跟运球的李隅抱怨,眼神不住地往阮衿走远的方向瞟。
“你有什么看不下去的。”李隅跳起来投了个篮,压在衣领下贴身的银色十字架顺势跳了出来,眼睛保持眺望着那道弧线,“你不是过得很好吗?”
“你是觉得我是在说风凉话吗?”
“不是吗?”李隅自始至终也没看一眼阮衿的方向,只是看着那颗空心球,然后冲周白鸮调笑,“那你去试试,过属于他的一天。白天捡塑料瓶,送外卖,推着车卖汽水,被关在厕所里,晚上去会所工作到深夜还被同学误会是出来卖的。嗯,现在还得忍受一下某个家境富有的学弟背后的‘啊,这也太可怜了。”
“我骑自行车来的,很快就到了。明天我把笔记和教辅借回来,中午带给你。”
周白鸮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随口道,“你高一的笔记不在自己那儿啊?还得借回来。”
“嗯,都卖出去了。”阮衿把桌上的稿纸和自己的笔都收起来了,装进书包里,又发现自己不小心把周白鸮的笔给装进去了,于是又重新取出来。日本牌子的,三四十一支,对阮衿来说用这样的笔实属很奢侈。
周白鸮看着他在那里捣鼓,心里涌起点陌生而怪异的憋屈感,“唉,你拿去吧,我妈给我囤了几箱,都没用上呢。”
阮衿笑着摇了一下头,只是又把那帆布书包打开,很老的系绳款,像旧鞋带一样磨损得厉害,麻绳样的边缘蓬出一丛。倒是挺干净的,但是看得出来在反复浆洗后褪色发黄的痕迹。
“操。”周白鸮给了他一拳,李隅时不时来点阴阳怪气弄得他
周白鸮一时有点无语,他知道世界上穷人挺多的,但是没见穷成这样的。
“你爸妈呢?亲戚朋友呢?他俩是离婚了不管你啊还是怎么的,你这么着不是个事儿吧。”
他知道这话说的挺越界了,但是还是忍不住问出来了。在学校频繁见到阮衿东奔西跑的,简直是哪里有生财的门路哪里就有他。
学校食堂门口搁着的红色的大垃圾桶,满溢而出的易拉罐和饮料瓶滚得到处都是,阮衿拿着个黑色塑料袋蹲**一个个捡起来。五点半放学之后,上晚自习之前的空档半小时,周白鸮和李隅一块儿打球的时候,阮衿就老出现在铁丝网旁边一条细窄的过道里。
夕阳是以一种很凄惨和粘稠的方式落下来,一格格被切割成有形的长条光束,把阮衿背着塑料袋走向废品回收站的背影拉得瘦长,像那种脚步蹒跚着走向日落的地平线,身体里充满沉重回忆的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