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在颠簸的马车中,我向八思巴汇报:“藏区各大教派趁机与诸王子们结纳关系,蒙哥汗召请帕竹派的多贝吉,还有噶玛噶举派的噶玛拔希到他的宫廷宣讲佛法。”
八思巴呆住。失神时额头在颠簸中撞上窗框,却不知觉,苦涩
已有隔阂。此次我受戒,若能广请大门教派的宗师主持,也可弥补我与他们接触太少的缺陷。”他抚着我的背沉默一会儿,语气里有些苦涩,“伯父虽然立我为主,但在萨迦本宗,各方势力只怕并不尊我。若伍由巴大师健在,以他之德还可服众。现在他圆寂了,萨迦恐怕又要起纷争。所以,我必须回去。”
我也隐隐有些不安。他的二弟三弟与他同龄,也已有十九岁。却因为萨迦派独特的传承方式,被完全剥夺了继承权。伍由巴大师圆寂后,他二弟三弟以及他们身后母家的势力,难保不会怀抱异心想争权夺利。毕竟他们在萨迦长大,有着土生土长之便。
“对了,恰那还有个消息要我告诉你。”我用爪子拍了拍小脑袋,回忆一下枯燥的内容,“蒙哥汗颁布了一项诏书,将藏地分配给他自己和同母兄弟忽必烈,旭烈兀,阿里不哥做封地。”
八思巴听了以后脸色突变,嘴唇的紫色更深:“那,萨迦派呢?”
“划给了启必帖木儿王子。但王子在乌思藏的其他领地全部没有了,只剩萨迦一地。”我感叹一声。萨迦地处贫瘠的后藏,民不过数千,能耕种的地不过百顷。看来,蒙哥汗是彻底把阔端这一系赶出藏地的权力中心了。
将我放在席子上,他站起身慢慢来回踱步。昏暗的油灯下,雕塑般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相衬的老成持重。他沉思许久,扭头看我:“蓝迦,帮我做件事情:你先回到藏地,打探一下各大教派对蒙哥汗颁布的诏令如何反应。”
才刚见他的面,还来不及好好谈几句,又要出发了。我心底里着实不情愿,却不能流露出来。暗自叹口气,谁叫我在班智达面前立下血誓要追随他们兄弟两个呢。
那一夜,照例睡在他席边。跟着人那么久,我还是无法完全适应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作息规律。我夜里少眠,还是跟以前在山林时一样警醒。帐外厉风夹着雪片呼啸而过,刮得帐篷簌簌做响。寂静中传来守夜人时长时短的鼾声,偶尔还有远处几声狼嚎。帐内燃着炭火盆,隔绝了帐外入骨冰寒,一室的暖意融融。
我扭头看身侧的他。明灭的火光下,他的胸膛微微起伏,下巴隐约有青色胡渣,喉节在优雅的颈项间微颤。他真的长大了。我偷偷伸舌,舔了舔他紫色唇角被冻伤的破皮处,这样他的伤便能很快好了。
一早,不等他醒来,我便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