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的冬天漫长,我跟着兄弟俩,用我无敌的可爱模样刻意讨好,换来他们的日益宠爱。每天过得惬意至极,不用犯愁冬日食物难觅。我开始明白为何猫狗之流甘愿做人类宠物。只是,听班智达说法,是我当宠物的最大目的。可惜,小九九流产了。不敢去听墙根,如果被敏锐的班智达觉察,他肯定会发现我的目的,进而知道我是妖,不是普通狐狸。不过,即使是上次偷学到的四皈依法,也已经让我受益匪浅了。
藏历新年很快来到,我做为宠物,陪着八思巴、恰
咂巴着嘴偶尔嘟哝出几个字,却听不出到底在说什么。八思巴仰躺着,面容静谧安宁,两手端端正正放在腿侧。我不禁有些好笑,这个心细如发的老成少年,连睡态也那么一本正经。
恰那一翻身,一只胳膊压了过来,压到了我的长尾巴。我忍住疼,想要推开他的手臂。却发现狐狸的力气跟人比,实在是蚍蜉撼大树。正要喊叫,黑夜中响起簌簌的衣物摩擦声。是八思巴!他睡时居然这么警醒,我刚刚推恰那手时发出的细微声响便吵醒了他。
八思巴蹑手蹑脚地坐起,将恰那莽撞的手臂移开。再把恰那另一只搁在外面的胳膊放进被窝,为他掖好被子。躺下后翻身侧脸对我,将我挪近他胸膛处。一只手圈出半弧,为我围起安全的港湾。
那股熟悉的体味再次冲击着鼻子,心莫名地砰砰跳,辗转难眠直到第一丝晨曦跃出云端。我悲哀地想,狐狸的嗅觉要是不那么灵敏,该有多好。
天快亮时,实在扛不住睡意,迷迷糊糊打了个盹。睡梦被轻轻咳嗽声打断,我警觉地竖起耳朵辨别。不是恰那,是八思巴。听得出他在竭力抑制,实在忍不住时便用被子掩住嘴。我从被子里探出脑袋看他,晨曦中他黑眼晶亮,手指放在唇上对我做个无声的“嘘”,浅笑着拍了拍我的脑袋。
第二天一早,他的脸红到了脖子根,不住咳嗽。他受凉了。
他用身体捂暖我,为了让我透气不把衣袍束紧,不知灌了多少冷风进去。半夜里还几次起来帮恰那掖被子,不受凉才怪。
这个孩子,为何与我以前接触过的任何人都不同?
我本来极讨厌药味,却在八思巴养病时破天荒没有逃开。在他身边守着,陪他静静看书,汤药的苦辛味道弥漫在整间屋子。偶尔,他会抚摸着我,温暖地对我笑。无论窗外风雪凄寒,屋内,有他在的地方,便有温柔而静谧的微笑。如三月阳春和熙的清风,驱逐了所有寒意。
两百多年孤身修行,早已忘记了亲人相伴的滋味。却从这少年身上,依稀又忆起了心底深处,曾经的一片柔软。我突然,开始喜欢这样有人拍着我的脑袋对我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