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反面教师的母亲
女人的厌女症从母亲处学来。母亲通过厌恶女儿的“女人味”而在女儿心中根植自我厌恶的意识,女儿则通过目睹母亲的不满足不如意而轻蔑母亲。当少女迎来初潮告诉母亲时,如果母亲用一种仿佛看到秽物的语气回答“你也终于成了女人了”,这会让很多少女受伤吧;要是女儿被母亲告诫“好好收拾卫生用品,千万别让爸爸哥哥弟弟们看见”,这会让少女不但不能为自己身体的变化而喜悦,反倒怀有一种必须对他人隐藏的羞耻感吧。
同时,孩子们也看到,在孩子的人生中作为最初的绝对权力者登场的母亲,却伺候并被控制于更为强有力的权力者。
母亲的不如意,与自己无法改变现状的无力感混为一体。母亲一边诅咒自己的人生,一边又将同样的人生强加给女儿,引来女儿的憎恶。女儿一边视母亲为“不想成为那样的人”的反面教师,但同时也知道要想解除母亲的束缚必须借助他人(男人)之力,对这种只能委身他人的人生深感无力,而且,她还预感到,自己委身的那个男人,或许与不合理地支配母亲的父亲一模一样,为此而恐惧不安。
徒劳地看不到出口的无尽循环。
母亲的代价
社会上一边对成为母亲的女人道喜,不把没做母亲的女人当“成人”对待,但却一点也不去分担母亲承受的重负。女人也许为当上母亲而喜悦,但要意识到为之付出的代价之大,是在孩子出生之后。
当然,这里必须加一个条件,即,在“近代家庭”制度之下[1]。在近代之前,支配阶层的女人只管生,孩子生下以后自然有人来养;而下层百姓家的孩子,则无需费时费心,自然就会长大。前近代的女人们,没有近代之后的女人那么多烦恼吧。而且,在一切都被决定、女儿只能有与母亲一样的人生的社会里,母亲和女儿无需相互竞争。或许可以说,前近代的女人们有苦劳,但没有苦恼。
对于自己付出的代价,母亲想让孩子来补偿。如果是儿子,补偿方式简单明快,即,出人头地,将母亲从蛮横粗,bao的父亲手中拯救出来,终身恭顺孝养。在父权制度之下,母亲的最终胜利和最大报酬,就是把儿子培养成一个恋母情结的孩子,让儿子继承家业以后,自己登上“家业继承人之母”即皇太后的地位。
女儿呢?女儿早晚要出嫁成为“别人家的人”,对女儿的投资不过是白白扔进阴水沟,不能期待投资的回报。可是,这种“常识”已经是稍前一个时代的了。现在,女儿终其一生为母亲的所有物,并不因为出嫁了,女儿便可以免除娘家父母老后的护理义务,母亲也指望女儿来照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