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瑜不见了。
真儿分明还睡在房中,可送女儿歇息的楚瑜却没了踪影。这让楚家上下正守岁的下人都惊了一惊,赶紧找了起来。
楚二爷并没有出府门,就在自己府上,怎么就找不到人了?
直到天色将明,李恣才在先一步找到楚瑜。
国公府至南边一处园子里,代月湖畔,红梅树下。
可到底,是他偏颇了。
真儿的骨子里有那个人一半的血脉,于是缺失的这一半,楚瑜无能为力。即便是捧上再多的宠爱,也弥补不去真儿小小心口里的空缺。
可真儿又是这般懂事,懂事到叫人心疼。最渴望得到的,却从不敢说出口。只因知道那是爹爹不能触及的痛处罢了。
只是到底抵不过睡梦里一声低语呢喃,稍稍泄露的几分思念,已是让楚瑜心口疼得站不起身子来。
……
是楚瑜精心挑选。
褪了真儿脚上的羊皮小靴儿,楚瑜又摆了帕子仔细将真儿的小脸蛋擦了一遍,这才掖好被角,正待要走,却忽然被一只小手勾住了袖口。
“真儿?”楚瑜轻唤了一声,却见女儿只是咂咂嘴翻了个身,并未醒来。
楚瑜轻笑一声,捏了捏抓住自己袖口的小手,准备给塞回被窝去,却看见真儿一双秀美的眉头忽地皱起,浓如小扇的睫毛颤了颤,一串细碎的水珠儿猝不及防地从眼角跌落下来。
楚瑜心头咯噔一下,连忙伸出手指去拭真儿眼角的泪,指尖方一触到那几分湿润,就听见真儿在睡梦中带着几分哽咽的呢喃。
楚瑜背依着一株梅树,怀拥一紫泥酒坛,阖眸沉睡,与花独眠。
前些日子落得雪未融,他便这般躺坐雪地,湿透身上青狐裘而不知,枝头积雪落在发间,墨发如泼,更肖冰肌雪骨。只一双眉头凝作三分薄愁,任那酒香混梅香也不曾掩去。枝头红梅恰似楚瑜一张面庞泛起的绯红一层,浓艳慵淡,万紫千红
夜幕深寒。
后半夜里,楚家上下翻了天。
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皆是急匆匆地寻找着什么。
李恣手里提着一盏红色风灯,凌乱的步伐带着风灯摇摇晃晃,映出花枝无数。
“先生——先生——”呼唤声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大爹爹……”
烛花在夜幕里发出一声脆响,挥破了寂静。
楚瑜的指尖僵得有些发痛才缓缓抽回来,死死攥在手心里,止住颤抖……
自那年起,他再未从真儿口中听到过这个称呼。族谱寥寥几笔勾上真儿的名字,姓楚,名婳。从前挂在真儿脖子上的小小金锁儿也不见了踪影。
楚瑜以为,之于真儿那个人不过是个不曾给过她多少温情的符号罢了。真儿想要的,不过是有人疼爱,若那人不肯怜惜,自己便补上那一份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