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至此,沈凉生蓦地坐起身,在黑暗中静静坐了一会儿,重又穿戴整齐,开车去了南市。
秦敬在小刘家吃了年夜饭,又一起守岁吃了饺子,放过鞭炮,这才带着几分醉意晃晃悠悠地回了自己家,把炉子拾掇好了,开了扇小气窗通风,准备上床睡觉。
正铺床的当口,突听小院儿外头有人敲门。秦敬愣了愣,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待又听见一遍,才确定院外真是有人,不知怎地就猜到是沈凉生,一颗心扑腾扑腾地跳起来,快步走去开了门闩。
“都这点儿了,你也不问声是谁就开门。”沈凉生嫌他做事毛毛糙糙,两下里一打照面,不解释为何突然过来,却先劈头说了他一句。
“沈公子,过年好。”秦敬才不理沈凉生那套,直接笑嘻嘻地凑上去,吧唧在他脸上啃了一口。
外败絮其中的意思。
现下他摆出这副讨好的态度,沈凉生知道他是为着什么,又觉着这张脸着意做小伏低起来很有喜剧色彩,顿了顿,淡声许了句:“过完年你来公司,我让会计开张支票给你。”
“阿凉,还是你对我好。”或许沈凉生的不要脸很有些遗传因素在里面,对方听着这句话便喜笑颜开,继续放软声问他,“阿凉,你最近是不是瘦了?”
沈凉生衔着烟皱了皱眉——他顶烦他叫自己的小名,便不再肯回话搭理他了。
送完人到家已过了十点,下人大多告了假回去过年,宅子里冷冷清清的,也没什么年节的气氛。
“我看你才该属狗……”沈凉生见他跟条养熟了的小狗似的,热热乎乎地凑上来,心情顿时好了不少,干脆手下使力,打横把他抱了起来,一路抱进屋子,口中还要评估道,“白吃了我们家不少东西,也没把你多养出二两肉来,什么时候才能宰了卖钱?”
沈凉生并无守岁的习惯,洗过澡上了床,一时半会儿却又睡不着,想起沈父点他的话,琢磨着过完年得把宅子里的人好好整顿整顿。
这几年家里生意的经营权虽被沈凉生组攥在了手中,但大多数地契股份写的还是沈父的名字。先头沈凉生想着能捞一笔是一笔,但在现在这样大好的形势下,不把大头捞走他是绝不甘心的。
哪怕为着那张遗嘱,沈凉生也不会真做出什么忤逆沈父的事情来。婚是肯定要结,兴许都拖不到明年,而订婚之日,也就是自己要与秦敬了断之时了。
这样想着,倒没什么特别难分难舍之感——有得必有失,心中的天枰既倾去一头,令一头势必就得放手,这道理沈凉生比谁都明白,放手也总放得干脆。
他并没想着要鱼与熊掌兼得,只是突也觉得时光短暂。他与他在同一座城里住了四年,还是遇见得太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