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心结难解,可经此一劫,原来释然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危难之际,师弟妹三人和段忌尘同时遇险,他变成了那个需要瞬间做出选择的人。他走到了那个关键的位置,两头只能救下一头,救下这边就意味着要舍弃另一边,他在那个时候,才算是彻头彻尾地体会到,做出选择,本就很难。
一股强烈的情绪涌上心头,邵凡安难得词穷,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但他真的很感激段忌尘在那种时刻毫不犹豫地替他做出了选择。
段忌尘默默趴在他肩头,他慢慢地拢住段忌尘一头披散顺滑的长发,从上往下捋了捋,轻声说:“段忌尘,谢谢你……替我守住了我的师门。”
段忌尘顿了一顿,偷偷在他肩膀上蹭了蹭眼睛,再抬起头来看看他,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忌尘便会少一分生机。他那会儿没工夫去多想,可现在却实打实地觉出后怕来了。
如果他那时没察觉到段忌尘用了化形术,如果他回去晚了一步,如果他的伞没有及时展开,那段忌尘兴许就真的被长埋在了那片废墟之下。
邵凡安心里针扎似的疼了一下,他把怀里的人搂紧了,下巴垫在对方肩膀上,深深呼出一口气。
如果段忌尘真的出了什么意外,那他俩之间相处的最后一刻,就是段忌尘因为继言的事情在跟他生闷气。
段忌尘那时还追着问过他,问自己有没有生气的资格。他当时怎么答的来着,他随口拿了句玩笑话给糊弄过去了。
邵凡安也正在看着他,他哭得眼角通红,神色却板正起来,还抿了抿嘴,看那模样像是有几分不好意思了,认认真真地道:“我说过,我会变厉害,我能保护你……也能保护你重要的人。”
邵凡安多瞧了他两眼,捧住他脸蛋儿拿拇指给他擦眼泪,逗他:“你知道都谁对我重要啊?”
“知道。”段忌尘正正经经地答,“你师父,你师弟妹。”
他这一说“知道”,邵凡安也不知怎么的,忽地就想起中秋夜的那一晚了。那
假如那便是他们俩最后的对话,恐怕这一世,邵凡安都没法从后悔里走出来。
其实心思早就动了,只是那时还有心结尚未解开。
人生一世,走过一遭,各有各的苦难,各有各的心魔。总在生死之间被至亲舍弃,便是邵凡安心里长久以来度化不开的劫。
第一次是被爹娘,第二次是被心上人。
该说不该说的道理他全都懂,当年的事情无所谓对错,没有人做错了什么,所以他也没有理由去怨恨什么。没法怨,没法恨,所以也谈不上原谅,谈不上化解,但受到的苦楚却也都是真的,他默默受下了,日子总归要往下走,苦楚全都压在心底,伤痛谈不上,但总是留了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