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岭心睁开眼,汗落在眼中,一片模糊。他喘了片刻,稳住气息,道:“我是你的主子。”
卯四额头渗血,用力稳住心神,道:“属下僭越,请主子责罚。”
江岭心痛得正厉害,虽恨卯四方才眼神里的轻薄不敬,也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再生事端。肚子里那团骨肉平日里翻腾不出多大动静,可见是攒着劲儿在这儿等他,如坚石般磋磨着血肉寸寸往下,钝痛如刃刮刀绞,一刻不肯放过他。
“主子……主子!”卯四的声音忽远忽近。
江岭心昏昏沉沉地扶着腹部,心道,这样磨人,是怪我平日里待你不好了?
夜长更漏。
江岭心却是头一回觉得夜这样长。
身下床褥被汗水打湿,贴着身子让人难受,蜀锦绣金的棉被盖在身上怎么都显闷热。江岭心厌烦地扯开锦被,雪白的中衣早已湿透,衬着一身消瘦肩骨。
“主子。”卯四用帕子擦去江岭心满头的汗珠。
江岭心闭了闭眼,攥着被褥的手猛地收紧,苍白的手背上青筋凸起,止不住地颤抖。
“主子,忍忍。”卯四嗓子眼泛干,声音也是沙哑的。他冷傲又不可一世的主子,从未在人前如此狼狈过。哪怕是这段时日江岭心被腹中孩子折腾得不轻,可于人前人后,仍旧是冷静自持,少有失态。
眼下却不同,卯四从未见过这副模样的主子。青丝凌乱被汗水缕缕打湿,修长的脖颈因为痛楚不自主地向后仰去,胸骨清瘦随着沉重的呼吸剧烈起伏着,这样的江岭心,苍白脆弱。
卯四微微失神。
“收回你的眼神,卯四。”江岭心眼也未睁,他气息不稳,说出口的话里带着喘息,可话音里的恼怒却是让卯四听得一清二楚。
如当头棒喝,顿时让卯四清醒过来,他忙跪下,额头磕在床前,再不敢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