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域会闭上眼睛等待着呼吸道停止痉挛,然后呼吸在塑料袋中逐渐平息。
他会在一切平息的前一秒睁开眼睛看看宋柔,眼眶里充盈着生理性的热泪。
那一刻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血液里沸腾的,那找不到源头的欢愉,无奈的痛苦,还有摆脱不了的难堪。
不过这个春天童域的状态却很糟糕。联考和校考花去了每个艺术生的大部分时间,留给文化课冲刺的时间很少。他因此变得很焦躁。
童域是真的想要好好备考,但这种执念让他的阅读障碍卷土重来,他又开始读不懂题目。哪怕是在英文词汇量没有问题的情况下,他也没有办法把英语连词成句。
精神疾病最让人绝望的地方是,有时候它会变成一种明知会发生,但用尽全力却无法摆脱的诅咒。
简单地说就是,你越想去做什么你就越做不到。
童域不知道为什么,一旦他想要做好什么事情的时候他的身体就会反射性地抵抗。
我所见过的事物,是你们人类绝对无法置信的
我所见过的事物,是你们人类绝对无法置信的
我目睹了战船在猎户星座的端沿起火燃烧
我看着C射线在唐怀瑟之门附近的黑暗中闪烁
所有这些时刻终将流逝在时光中——
比如说当他开始在意起自己呼吸的方式时,他就会忘记怎么呼吸,然后喘不过气。再比如他想要认真看书,就会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集中不了精神。
这一切一般开始于他没有办法阅读的时候,他会习惯性地一口气读完一整句话来被迫把注意力集中起来。但同时屏气之后的呼吸紊乱也会吸引他的注意力,然后一发不可收拾地陷入过度呼吸。
他不得不张开嘴巴和鼻子争夺空气,肺变成了一个恬不知耻的无底洞。这时候他也许会狼狈地摔倒在地上,像一只被留在岸上,双腮粘连着的,濒死的胖头鱼。
宋柔救过他几次。
他反应迅速地把塑料袋罩在童域的口鼻上,这样可以增加呼吸道死腔,减少二氧化碳的呼出丧失。就像画室的老头那么做过的一样。
再后来就是每个艺术生都要经历的漫长的集训,联考,校考。
画室的老头极力把童域推荐给了国美院旁边一家画室,童域一个人提着沉重行李去了上海。徐宥女士也在北京给宋柔联系了音乐教室和相熟的教授补习。
年底回C城联考那段时间两个人没碰上面,再见面的时候已经是2015年的春季,学校给回校补文化的艺术生专门开了文化班。
童域其实没想过宋柔也会来文化班上课,毕竟他文化基础好,找家教有针对性地补习效率会更高。但宋柔说在学校复习节奏会更好一些。
所以宋柔拿着书又坐在了他的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