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喻直以为法院判决是种真相象征,可是他得到判决,却好像并没有得到真相。
那辆消失车去哪里,那辆小车司机毁两个家庭,他们此时在哪里喝酒吃肉,在哪里心安理得地享受人生?
他设想到这些,就没办法安心。
十年过去,他因着这点不甘心,为很多人找到过真相,但是他真相迟迟没有到来。
“这些年做很多事,去很多地方,看到别人过得好,就跟着瞎乐,看到别人过得不好,就想帮把,其实并没有多崇高,很自私,不过是觉得因为已经过成这样,总要有人过得好吧,不然靠什活下去呢。”任喻笑笑,就着烟蒂最后吸进口,掐灭扔进垃圾桶之前,方应理看到滤嘴那里留有很浅牙印。
来,方应理已经把脸凑过来,用他叼着烟蒂点火。
这是第二次适应方应理这样点烟。任喻没什情绪波动,像是稀松平常。
两个人四片眼睫扇羽似地垂得很低,眼神凝在火光上,点燃后两个人就心照不宣、自然而然地分开些。
花园经过灌溉,松针上缀着水雾,像串着水晶,积得久,啪嗒落在任喻外套上,洇出滴圆形湿斑。
“看到吧,妈。”任喻先开口,嘴里含着烟,说话有些含混,又用手比划下,“后脑勺上那大个坑。”
“现在唯好处就是朋友遍天下。”任喻踢开脚边石子,双手插兜往外走,“比如有你这样朋友,就挺好。”
方应理默默:“你还有很多这样朋友?”
有点像问句,又更像肯定句。“这样”二字上特意加过重音,使之与其他
腮部皮肤发紧,方应理知道他在用力咬牙抑制自己情绪。
“车辆被撞击之后,她被甩出去,脑袋砸到地面上。”任喻解释说,“爸老老实实开着车,没超速,二没闯灯,对向来辆车给撞,冤不冤?”
“那辆车司机后来怎样?”方应理吸进口再吐出来,隔着烟雾看他。
“开卡车,人没事。”任喻忽而发出声嗤笑,“最可笑是,他也是被辆小车突然变道挤出车道,他错就错在紧急往对向打方向盘。而那辆小车离开现场,到现在也没有找到。”
当时郊区道路缺少监控,行车记录仪也没有拍到,变成桩悬案。最后卡车司机负全责坐上被告席,但他也是跑运输生活苦命人,拿不出多少钱赔偿,还蹲三年牢。在听到判决时候,同时冲击耳膜是卡车司机家人哭声,他八岁女儿穿着被洗得几乎要褪色红色外套,躲在母亲怀里低声地哭。她这个年纪不应该懂这些,但她好像是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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