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呈心烦意乱,终于熬到联大站,车门打开前,他看一眼手机,仍无回复。他深吸一口气,冲进雨幕里。
潭淅勉的宿舍他没去过,但早在别人那不显山不露水地打听过楼号。路不熟,又逢大雨,眼镜上堕满雨水,看不清路,还捉不到路人问,等找到费了不少周折,浑身都湿透了。
到屋檐下躲着,再看手机,还是没有。
大雨、晚高峰的公交,一路上层层叠叠的障碍跨过,让他此时明确,见到这个人的心情有多坚决。
他又发一次,带哀求,反正恐怕是最后一次,他可以不端
喻呈恍然想起过年时,潭淅勉说他留校念书,恐怕真是为了出国。
但为什么。
“好像是觉得联大实在学不到什么,想出去看看。”赵逾磊说罢自己也笑了,“是有点不可思议哈,这人突然上进起来了。”
喻呈不答,手指在手机上点。删删改改,最后只发了四字。
“你要出国?”
在哪,直到一次惨烈割腕后,潭淅勉代替潭宁栩,同绝望的母亲坦白。
自那以后,常苒再看不得宋西婧的眼,觉得亏欠。到深圳去,是带潭宁栩去看病,却也是逃避之举,否则怎么和喻家坐在一起佯装其乐融融地过年。
纵然她心里清楚这事怨不得谁,可愧疚就愧疚在她知情,而宋西婧仍蒙在鼓里——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宋东凭去安徽,一半是为了学术,另一半则是为了断绝一个女孩不合时宜的爱。
怎么说。没法说。说不出口。
常苒一次又一次看着发作的女儿被束缚带绑定在床上,便盆被随便塞在床下,做MECT,有时候会失去做过什么的记忆,她认不出自己,只是嚎啕着,滚落泪珠,然后毫无尊严地被人掐着手臂注入安定,瞪着无神的双眼陷入无尽的空洞里去。
潭淅勉又不理人。
急于得到回复,喻呈从书店的台阶上站起来又发了一句:“当面说。我去你宿舍楼下等你。”
出书店时,外面下小雨。出门时没带伞,也没预想会去太远。潭淅勉是变数。
站在公交车上看到玻璃上的雨点从细小渐渐变成汩汩的水流,窗外景观模糊不堪,流淌成蜿蜒的一滩。
堵车,到十字路口,司机不耐烦地鸣喇叭。有人被踩到脚,在车里对骂。地板潮湿,带雨的伞在手臂和腿上摩擦,惹人不快。
这一刻,她近乎麻木。她既不想求谁的谅解,也不想获谁的安慰。
2013年春,常苒久居深圳,和喻家淡了联系。再后来,就是喻呈听到潭淅勉要出国的消息。
消息来源仍是赵逾磊。
可这人消息向来半真半假,算不得数,喻呈不信。
“是真的。据说托福都考完了,学校也申请好了,好像这几天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