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钧话有如惊雷,郁白捏着他衣角手缓缓松开,浑身脱力般跌跪下来。
绿柳下长姐随风飘舞天青色裙衫,哀鸿遍野流血漂橹战场,父亲偶然对他露出关怀和忧虑神色,旬次红门关互市上络绎不绝人马车流,飘香酥脆胡饼和熏肉,写意年幼稚嫩脸,凤十别扭而日渐纯熟笑……他失去意识前最后个画面,是十七岁那年笼罩整片大漠夕阳,双人打马踏过万里疆域。
……
殿门被轰然踹开,守在门前贺念白个激灵,托着汤羹洒大半。他尚未来得及懊恼自己毛手毛脚,便见
他最后丝清明。眼前不知何时又笼起片蒙蒙白雾,让整个世界都变得模糊起来。郁白抖着手指,摸索着抓住他衣角,便如抓住救命稻草样:“只见面,面就好……”
“面就好……不走,再也不走……赵钧,求你。们成亲,嫁给你,留在你身边……你让见见姐姐,不是不信你,只是有点想她,赵钧……”高热烧身,他脸庞到耳根都烫厉害,浑身却冷发抖,重重冷汗湿透里衣,冷和热以致命方式同生共存,口齿也愈发语无伦次。
这漫长夜已经耗尽他此生全部卑微姿态,临到此时,他已经不知道如何才能更讨得赵钧欢心分。他想哭却哭不出来,哽咽噎在喉咙里,已浑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此时此刻,他几乎是凭着生物本能、如同寻找庇护幼兽样扯着赵钧衣角,浑浑噩噩、糊里糊涂地念着郁菀名字,求着赵钧应允。
赵钧垂首,静静地看着他。
他是那骄傲人。赵钧想,他阿白生来是低微不受重视庶子,却能临危受命上阵杀敌,将匈奴王子斩于马下,迫于权势跪在他面前时脊背依旧挺直,似乎从没人能折他半分傲骨。
这样人,原该封侯拜相、前程万里——而现在,他却穿着艳红如火喜服,跪在他脚下,指尖捏着他衣襟卑微地、毫无理智地恳求着他,以昔日情分为刀剑,同他冷硬心肠做最后次交锋。
他已经为他们未来筹谋多日,若此次心软,便是满盘皆输。
“可以让你们见面,但见面之后呢?”
赵钧半蹲下来,根根掰开他手指,以种平静到极致神情凝视着他:“阿白,你姐姐已经嫁人,她现在有相知相守丈夫,未来还会有可亲可爱儿女,而你在她心里是个已经死去人。你真愿意打扰她,让她突然多出个死而复生弟弟吗?”
你真想让姐姐知道你现在在做什吗?你真能以现在卑微而狼狈姿态去见你最亲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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