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经意间露出经过修饰的疑惑,顿了顿和我说:“嗯,好像有一点耳熟。”语气十分肯定。
我无语凝噎:“他有首诗,叫《今夜我在德林哈》。”
“那很贴合今晚的主题。”他当捧哏。
我点点头,把椅子转向他坐:“我给你背两句。”主要多的也不会了,只记得最后两句。
“……今夜我只有美丽的戈壁,空空。”我念,他摆出聆听的模样。
当时短短几秒,热热闹闹,先是若爆米花机发射的“碰”一声巨响,接着车子如同滑翔,耳边Lucy说了两句“卧槽”,前一排坐着司机和梁烨,这时候都没有说话。
我手摸到车门上的把手,人被安全带勒着,大脑一片空白。等反应过来,车已经碰到栏杆,在咫尺临渊处稳稳地停好了。但只要再多移出去半米,一车人必然是非死即伤。
等援救的时候,梁烨打了个电话,神色语气和内容结合,对象是爱人。他只字未提出事故这件事,但很不舍得把电话挂掉。Lucy掏出手机,发如同层峦的语音消息给朋友,拇指按下提起很多次,带着半点哭腔:“我的生命差点停留在最美好的年华——”
我拿出手机看了眼屏幕,下午一点二十七分,今天是星期三,岑姝肯定在上学,也没什么好打的。然后短暂想到很多年没见的人,感到莫名其妙的遗憾。只是这种感觉无从谈起,欲说还休,剪不断理还乱。再被烈阳一浇就消散了。
“好吧。”我说,“其实想到你了,但也就几秒吧。”
我们是没有咸淡的佐料。
我一时失语,怔怔望向天空,忽然产生对星系,对天空,对宇宙的向往,那或是一种原始的冲动,就隐藏在人类百万年奔腾的血液中,是从抬头初始,就印刻在心底的崇拜。
魏丞禹说:“原来真的有星空啊。还能隐隐约约看到银河带。”
我把外套的拉链拉好,手插进口袋,腿却伸得很直,无聊地用自己的鞋子去碰他的鞋子。
“人类好渺小啊。”我半天只勉强憋出一句,觉得在繁星满天的夜晚,所有伤感与忧愁都被解构了。
要讲下一句时,我心血来潮,自说
“是好的吗?”他问。
“算是吧。”我说。
我们之间的互动暂停了几秒,我想了想问:“你读过海子的诗吗?”
他露出茫然的神情。
我尝试唤起他的记忆:“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坐着安静了几分钟,魏丞禹问:“车失控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他的面容半掩在天地之间,神情不甚真切,声音单薄地融化在戈壁滩上,突兀到我们仿佛是地球上最后一对旅人。
我侧过头看他:“你要我说实话吗?”
“嗯。”
“什么也没有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