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青岚神色淡淡,话音听不出来是讥讽还是自嘲更多:“更何况朝堂之事本就是你死我活,毕竟局数未定,父亲会将裕国公的位子传给何人,谁也说不好。”
说完这句话,只听麻绳被刀刃切断时发出的一阵悉索声,张青岚用藏在袖中的薄刃将绳索割开
真算起来,他和大哥本是兄弟,之间并无甚么血海深仇。即便是亲手送他上祭台,也只不过是亲缘淡薄,顺手为之,因果轮回。
只不过张青岚这么想,却不愿意这么说,他无情揭穿道:“阿姐莫要颠倒黑白。”
他微微歪过头,直勾勾地盯着张凝月鬓边生出来的细汗:“我被送去天祭大典,分明是大哥在其中出力最多……”
“啪!”
张凝月猛地打了少年一巴掌,将对方剩下还未出口的半句话生生打断,皮笑肉不笑道:“阿岚在说什么,姐姐听不懂。”
斑驳光影之中,叫人看不清他的脸色。
张凝月身披一件雪白长袍,一头乌发乱糟糟地披散在肩头,衣角被雨水浸润大半。
她的神色狼狈而惶急,下手不由得重了些许:“你可晓得姐姐废了多大的功夫,才将你们交换过来。”
“让那人替你参加祭典不好吗?”她身上带着一股海水的腥咸味,将手中的带血丝帕胡乱扔到地上,随即捧起少年双颊,喃喃道:“阿岚还是姐姐的好弟弟,不用去当什么祭品。”
“他们想要自相残杀是他们的事,同我家宝贝阿岚又有什么干系?”
“你们为何要这般……这般相斗?”张凝月红了眼眶:“从小到大,本家的兄弟姊妹不知夭折了多少个,姐姐好不容易将你护到如今,为何非要同你大哥相争?”
张青岚眉头轻蹙,冷静道:“并非我同大哥相争。”
“是大哥不愿放过我。”
“阿姐,”少年的声音很冷:“你好偏心。”
烛火毕剥,火光倒映在地面上一层浅薄积水中不住晃动,密室之中顿时只剩沉默。
少年低垂着头,漠然道:“……不好。”
如今天灾人祸不断,人皇尚未将内陆的所有小国收复,为了安定内忧,这才想了个所谓“天祭大典”的法子,让如晋阳一般被他征服的国郡以示臣服。
天祭大典,明面上是供奉牲畜五谷,让所谓“天择之人”带着祭品入海,向神明祈求风调雨顺,实则暗中试探各国态度,镇压不平者的逆反之心。
张青岚晓得,事态发展成现在这般境况,自己仍旧不过是在层层权力倾轧之中、不幸被波及到的一颗再微小不过的棋子。
晋阳需要一个祭品,以示对于人皇的忠诚,他的大哥需要一个祭品,如此才能顺手铲除异己,大祭司更需要一个祭品,毕竟巫祝之术式微,祭司一脉日渐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