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苫说不上来,只是比起刚出发时天不管地不顾的那种兴奋,方才突然和秦峥失去联系时他心头骤然涌生出的空落倒像是另外一棵长势凶猛的芽,转瞬之间便长成参天之树,摇摇晃晃地将他的兴致用枝叶扫得七零八落。
这里的景色依旧很妙,美好不似人间,连水面上漂浮的藻类都层叠晕染得丝毫不输于莫奈的印象派画作,但当沈苫坐在车头看着远方的山脉出神时,他心里忍不住想的却是:如果此刻身边有另外一个人就好了。
嘿……你应该可以想象,当意识到自己竟然产生了这种想法的那一刻,沈苫心中是如何的错愕。
他原以为自己踏上的是一条求己之路,但没想到求己只是表象,证伪才是答案——他的自由好像不再是绝对的了。
这似乎不是个好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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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时候沈苫独自一人到达了露营地。
这趟出行沈苫实际上蓄谋已久(至少一周),但契机却纯粹源自他午夜的一场心血来潮,是以准备得并不充分,直到在水流湍急的河道边发现有不少因为无法顺利通行被迫滞留原地的常规越野车,沈苫才明白过来凌晨在租车合同上看见的那条“如果车辆因过河出现任何故障,需自费维修”具体指的是什么情形。
岸这边有穿着醒目服饰的救援者与拖车,沈苫刚到时,对方看了一眼他租的丰田,语调平板地表示这辆车有较大概率可以顺利通行,但建议是最好不要。
于是选择的决定权又被抛回了沈苫手中。
若是从前,沈苫一定吓得立刻裹紧外套踩着独木桥过河,沿路牌指示的徒步路线大步离开头也不回。但这一次,在长久的沉默之后,沈苫竟然只是静静地坐回到了车内。
丰田没有熄火,内置电源让手机充够了足以支撑重启的电量。
握紧手机等待开机动画结束的那一小段时间里,沈苫好笑地意识到自己竟然还像个情窦初开的小鬼头一样,正在为了几条不知道会不会有的讯息紧张。
他们的通话结束在十几分钟前沈苫“哇哦,这里有一条大河挡在我面前”的惊叹中,依常理推断,沈苫下一步只有过河和不过河两种选择。以沈苫那个爱好冒险不怕死的性格,秦峥多半以为这人会选择过河,于
概率,概率,人生怎么有这么多的概率。
沈苫有心询问秦峥的建议,可惜手机电量已在漫长的旅途通话中彻底告罄,此刻与在魁北克时一样,沈苫又是一个人来面对概率了。
上次在医院,沈苫丢开医生给他的糟与更糟的概率,转身走向另一个更加不可靠的选择。
而这一次,在冰岛奇异的大自然环境之中,沈苫深吸一口气,最终选择将车停在了原地。
他变得更加怯懦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