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岁的男孩,面容清冷,穿着冰刀鞋立在一株冬梅下,蓬松的羽绒服将他捧着。望镜头的眼神极沉静,不愉悦,缺些活泼气息。那双眼睛被雪天浸湿了,也被雪天照亮了,银白的景被清晰地映在他透澈的两只黑色瞳孔里。
易青巍垂首盯着相片目不转睛,用脚带上办公室的门,手指一转,翻至背面。
「摄于1996年2月」
「赠于2003年
“坐好,这姿势对眼睛和骨骼都不好。”
宋野枝听话地坐正,手指不停编辑短信。
“聊什么呢?”
“同学会的事儿。”宋野枝抬脸,粲然地笑,“小叔,他们让带家属一起。”
“你答应了?”
话一出口,易青巍要下床的动作停了。
果然,宋英军那边反应过来:“小巍这些天和你住一起啊?”
易青巍看着宋野枝垂首卷玩牛仔裤的线头,他漫不经心,坦坦荡荡:“对,李姨前段时间又请假了。”
宋英军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不对,两个家里就剩俩孩子,凑一块儿住,省心省事。
“那你们商量一下什么时候来海南过年啊,安排好,我们在这边儿等你俩呢。”
经准备好要退。易青巍不必多看也知道宋野枝心里打什么算盘,圈着腰死活不让走,一翻身,骑到他身上。
跟按了开关似的,床头柜的手机猛地响起。
是宋英军。
宋英军和易伟功夏天约上几个老友组团去哈尔滨游玩,在那儿小住了几个月。谁知极北的冬天来得快,刚入十月就得披棉袄,他们一商量,撂下组织飞去海南过冬了。
“小野,接这么快啊?吃了没啊?”
“我有家属啊。”
“宝贝儿,真敢啊?”
两个人的声音都温柔下来。
宋野枝说:“你不要怕,他们人都很好的。”
下午,易青巍在医院办公室收到一封无署名的信。薄薄的牛皮纸,轻巧挑开,他抽出一张边缘旧黄的塑封照片。
“离新年还两三个月呢爷爷。”
“早点儿来,这边暖和。”
“我看天气预报,28度不是暖和了,您和陶叔还有易爷爷得注意,白天太阳烈一定要少出门,别弄中暑了……”
见话题稳定,宋野枝开始日常啰嗦,易青巍放心地去刷牙洗脸了。
过了一会儿易青巍端着粥和馒头进卧室,宋野枝反而躺下了,电话打完了,靠在床头按手机。
“还没,等小叔一起吃,但他老赖床。”
宋野枝当着正主告状,被掐了脸。
“小巍也在啊?你们约着搁外边儿一起吃呢啊?”
“爷爷,几月不见,你东北口音还挺地道。”宋野枝说,“没在外边儿,我们在家呢,熬小米粥,配巷口的肉包和烧卖。”
这么一听就是在胡同这个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