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冽捏捏眉心,实想不起这位探花郎名字,只依稀记得他有个自己取闲号,叫“无耻闲人”。说来怪难听,但探花郎总是能解释得头头是道,说什他不过考场试、说点大道理,就拿那多俸禄还当官,可不就是“无耻闲人”。
个闲号,却将天下大多数安心食俸官吏骂个狗血淋头。
所以他被从荷花塘中捞起来时候,整个尸体都已经被泡得发胀。他是孤儿,也没成亲,皇寺高僧在建元五年圆寂,文榜发出去大半年,那尸身都在草席上发臭溃烂,
这厢,乌宇恬风胡思乱想。
那边,凌冽闭着眼睛,也想许多。
可惜他没有想近在眼前人,他想是远在天边京城。
八月将至,今年秋闱定不会顺利。他那个不让人省心小侄子,定然会趁机从外戚和阉党手中挖点权力。而舒氏肯定是不会坐以待毙,定会悄悄在秋闱时更多结纳“自己人”。
他凝神,细细将从前在京中飘飘荡荡那几年所见所闻理理。
甘心地瞪凌冽眼,咬着嘴唇错开视线。
霜庭哥哥……
他在心中将这称呼过遍,也不知凌冽是太放心,还是根本没拿他当回事。
他心中住着猛虎,他心中住着欲兽。
天知道他用多大力气,才没让它们出笼,将那些汹涌、山崩海啸般渴求,压抑成乖顺、驯服,压抑成小猫、成和风细雨,成他整个人委屈紧紧贴在池壁边、逼自己看水中浮浮沉沉光晕。
他素来博闻强记,虽不至于过目不忘,但只要认真思虑,就能将曾经记住那些琐碎事情想起。他依稀记着,建元初年秋闱出个口齿伶俐、性子乖戾探花郎,出生寒门,却胆大包天地敢当众怼得重臣下不来台。
偏生他由皇寺高僧荐来太学,那位大师德高望重,黄忧勤之流也敬他三分。这小子能得大师青眼、亲自撰文推荐,便等同于有重护身符。
而且,他不站队、不挑边儿,遇事只论理。
今日怼高门外戚,明日可能又上书弹劾阉党擅权。总之他出现,就将池静水朝堂搅个底朝天。最后,在七年后宫宴上,他醉晚归,溺毙在荷花塘,时年还不足三十岁。
而史书工笔,只给他留下个“墙头草”恶名。
哥哥真好笨好笨。
哥哥真,好坏好坏。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也不知道次次地身处于什样危险中。
乌宇恬风边数着眼前闪烁光晕,边想着哥哥削瘦肩膀、纤细腰肢,还有蜿蜒腰线末端若隐若现圣涡,那是神明雕像上才有东西,是身材体型完美证明。
而凌冽于他,就是神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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