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
“即便确有盗案,就算半亩地的黄芽菜都被盗毁,你们也还有五亩良田栽种,如何敢妄言田税折半?”
“若仅有那半亩黄芽,小民自然不敢提出来让大老爷为难。只是那贼猖狂,自我等报官后——他不仅不知收敛,还越盗越多。”
“是呀,”杨孙氏轻声细语地补充,“合算下来,我们被盗的菜足有三四亩,大老爷若不信,可往田内一观。”
税官听了陈情,眉头拧得更紧。
他翻翻手中剩下的田税簿子,终于一扬下巴:“地在哪儿?”
“被盗?”税官皱眉,“就这点菜有什么好偷的?”
杨氏夫妻跪在家门口,“小民不敢欺瞒大老爷,当时我们是报了官的,县衙内当有卷宗为证。”
“确有此事么?”税官转头看县令。
县令有些尴尬,却只能点头称是。
旁边的师爷老练,站出来解释道:“回您的话,这户人家确实报了官,也丢了不少菜,只是当时人证物证不足,并未寻着贼赃和贼人。”
刚蒙蒙亮,奉圣县令就带着师爷、衙差们候到了行辕外。
鸡鸣三声过,税官才洗漱好、穿戴整齐走出来,由县令带往下辖六村。
前四个村落的征缴都很顺利:
百姓们按册缴银、纳粮,没有出现巧言令色、拖延不给的。
而今年风调雨顺,也没需要另做登记、补上洪灾、蝗患一类。
一听这话,杨氏夫妻对视一眼,脸上都闪过喜色。
他们忙磕头拜谢,然后起身带着税官过去。
六亩良田,不用走近,远远一看就知道惨不忍睹:
种黄芽菜的两亩地上,菜叶子乱飞、还未成熟的小菜头歪倒在田里,地上是成群连片菜被拔出留下的孔洞。
种芜菁的那一亩地上,上头的菜叶被折断、大量芜菁被人拔走,剩下零星几个还未成熟、外皮都泛着青。
“也不是衙府不作为,实在是——黄芽菜是京畿常见作物,上面又无特殊标记,他们是揪着邻村一家人疑为盗贼,但……”
师爷顿了顿,双手抱拳一拱手,半躬下身子继续道:
“我等为人父母官,自不能听一面之词妄下断言,虽然同情他们一家人的遭遇,但也不能妄断酿成冤案,望大老爷明察——”
这一番言辞恳切,税官也一时无法评断。
他只能又转向杨氏夫妻:
偶有一两家缴米数不足的,也自行补上了罚银。
唯到罗池山下最后的陈、吴二村时,出现了异样:
陈家村有位卖豆腐的老婆婆,家中六亩上田赁给一户外来的杨氏租种。地里种有麦、黄芽、芜菁和莱菔,收成如无意外,将税米一升八斗。
转化成银,约莫在六两上下。
结果,那租户却跪下称田地被盗,请求减免一半田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