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俗压力自不必说,他父亲是那样老派人,要听说他找个十八岁小姑娘,肯定气得血压升高;陈同勖那关自然也难过,姜词父母双亡,他是老师,凡事都有话语权。
除此之外,还有部分压力来源于自身。
姜词太年轻,还未曾领略这世界真正精彩,未刻骨铭心去爱过个人……她生命泰半还是空白,而这份空白意味着未知,意味着不稳定,意味着……如果哪天她见过更为年轻鲜活有力生命,意识到自己以往视野局限,也许会毫不犹豫
让他自己说,恐怕也说不清。最初只觉得姜词朝落难,境遇云泥,让人唏嘘,念及姜明远曾帮过忙,便也不由自主地想伸出援手。这孩子性格犀利,以往是明艳花,如今成道灼烈火,开在深渊尽头,让人难以错目……久而久之,也就越发放心不下。
回溯最初怦然心动,恐怕是雨夜陋居那晚,她脸庞隐于雾气之中,神情怔忡,似暂时卸下坚硬铠甲,像个普通少女样茫然无措。不断回想这幕,总会让他回忆起葬礼那天姜词,身影单薄,像道浅淡墨痕,随时将消失于灰白天光之中。
此后,她借着酒劲歪在他怀里,半真半假说着“恐怕今后真要赖着你”,心里失控似地颤,有什偏离轨道,再不复当初。
正好叶篱病重让他有个由头暂时远离,在帝都待几月,渐而说服自己,当个寻常长辈,或是棵遮风挡雨树,捧烛光,能给她瘠薄年岁里带去些许慰藉。
可是能狠心铰自己头青丝女孩,哪里能接受这样折中关怀,她性格最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生日那次争吵以后,本打算自此结。听闻叶篱进重症监护室,他赶去帝都,恰好听说个国际知名时尚杂志社招聘摄影师,他闲来无聊投简历,接到面试通知时,才惊觉自己潜意识认定她定会考入央美,正为今后方便照顾她铺路。
在帝都那次会面,让他本已岌岌可危立场再次动摇。
回到崇城,有段时间,他常会不自觉开车去霞王洞路——也不敢开自己车,找刘原换他那辆大众。刘原每天开着他卡宴上下班,简直诚惶诚恐,有次哭丧着脸找他诉苦:“梁哥,今天听见有几个女编辑议论,说被你潜规则……你赶紧把车还给吧,你这车太贵,怕给你擦着碰着。”
车就停在那家沃尔玛对面,姜词回家必会经过此处。则保障她安全,二则他想找个没人地方把这事儿仔细捋捋。
他边看,边想,想整个月,再也说服不自己,便换个思路,考虑要真往这条道上走,到底是否具备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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