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突然的震动。
彭小满像被谁突然凌空蹬了一脚膝窝似的,陡然塌倒,周身骨骼被剔得不翼而飞似的,木讷惘然地重重跪倒在了地上,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没感到疼一样。紧接着是张嘴,呼气,紧皱起眉目,飞快地捂起胃部蜷缩起上身,垂头对狼狈地失声干呕。
医生推开门快速招了招手,市殡仪馆的遗体接送员套上了无菌服无菌帽,接替进了手术室,结果彭小满却是被人牵着胳膊一踉一跄出来的。李鸢“唰”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慌神了。
“怎么了?”
“请问,你是小满同学么?”彭小满的小舅妈,揉了两下通红的鼻尖,把低着头的彭小满搀到长椅上坐下,带着浓重鼻音轻轻问李鸢,“看你跟他和亲家阿姨晚上一起来的。”
明显,嘴角两侧有向内勾起的小小弧度,稍微抿一下,就有笑意漾开,摆明了在告诉别人,我这人老好。
葛秀银就是个老好,与人为善从不树敌,打从彭小满记事儿,就没见过他妈发过火,除了抠她头花上的大水钻那次。急眼也是彭小满做得过分了,后来他才知道,那是他爸那个满脑子勘测的大土鳖送给葛秀银的周年礼物。葛秀银宝贝的不得了。
彭俊松哭得坦荡多了。因为摘走了部分器官,葛秀银的腹腔中空,略略凹陷进去,彭俊松不可遏制,毫无仪态地俯上去哭嚎,甚至能听见略略的反响,就像葛秀银给他的温柔回应。
彭小满觉得自己算幸运了,比起名不副实貌合神离的很多人,自己的父母因为真正的爱情走到一起,不抱怨生活与突至的磨难,彼此扶持着走过了近二十年,今天截止;
彭小满又觉得自己太他娘的不幸了,二十不到,没妈了。
“是同学。”李鸢盯着彭小满微微发白的脸色,手敷上他后颈,冰冰凉,身体还在生理性地微微痉挛,“他怎么了?”
这个意识一旦浮起,涌生却不是痛楚,而是一种排空了五脏六腑,结果四处通风,无所适从,没着没落的沮丧与空洞。彭小满想忍着不哭,光咬得后槽牙吱吱作响,指甲掐进肉里还不够,他得反反复复想着他爸,他奶,他舅舅舅妈小外甥女,依附起还喘着气儿在的这些。
他得一遍遍把李鸢揪起来,塞到突然空了的心里,堵到欢喜和希望怒涌不尽的窟窿上去。
他不知道未来的幸福和运气还能剩下多少。
小满奶奶与外公簇在拐角,一左一右护着葛秀银母亲的头脸,竭力不让她挣扎着靠近,依顺着她瘫坐跪地的动作,弓腰扶着她蜷缩着颤抖的脊梁,她抽噎与哀嚎交替,时断时续,与彭俊松的哭声并行。小满奶奶揩着着眼角一瞥,突然张口“哎”了一嗓。
“咕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