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故意不去的,他连今晚有奥涅金的演出都不知道。
半个多月前,周达非的新戏正式开拍,片场在一个外地的影视城,全剧组吃住都在那边,估计要到杀青才回上海。
感受过,
就难免被逝去的幽灵侵蚀;
失去了对一切的兴趣,
就会被回忆和悔恨的毒蛇折磨、吞噬。”
裴延看过话剧官摄和原着,又会一点简单的俄语,所以不太需要看字幕。
裴延看过这部作品,他的领悟力没有问题,他能看懂一切,但他对以上种种的知觉在这一刻前从未被唤醒。
剧场是伟大的。裴延在悠扬悲伤的柴可夫斯基里,隐约感受到了周达非对奥涅金的喜爱。
周达非对奥涅金的钟情源于作品又不止于作品本身,它应当代表了周达非心目中极端纯粹的爱、矢志不渝的梦想、彻底独立的自由和终身的美学追求。
它是注定消逝却永不忘怀的天真青春,周达非或许从来不曾拥有过。
但是今晚周达非没有来。
坐满,那个位子却始终是空着的。
裴延的心沉了几分。周达非那么喜欢奥涅金,如果他来,想必是绝不会迟到的。
剧场里的灯熄灭了,弥漫着的人声对话分贝骤降,随后变成窃窃私语。
裴延听见左边两个小姑娘激动到语无伦次,说为了看这场戏省了将近半个月的生活费;
而周达非依旧没有出现。
他愣愣地看着舞台上垂垂老矣的奥涅金,发着怔。
他很少会这样。
“失去了对一切的兴趣。
就会被回忆和悔恨的毒蛇折磨、吞噬。”-
裴延在看奥涅金的时候,周达非正在片场拍戏。
裴延感到可惜。为自己,也为周达非。
一曲奏毕。
舞台上,对白已经开始了。
“生活过、思索过,
就难免会对人类产生蔑视;
裴延对奥涅金的话剧并不熟悉。就在他边不死心地一次次往前一排六座的方向看,同时用余光留意大幕是否拉开时——柴可夫斯基的乐曲毫无征兆地骇然响起,俄罗斯的漫天风雪扑面而来,那是另一个版本的oldFrenchSong。
即使编曲风格截然不同,裴延也立刻发现是同一首曲子。
那首在影音室里见证过一个漆黑旖旎的夜晚的乐曲是它,那晚在重庆周达非坐在池塘边吹的口哨也是它。
大幕拉起,裴延的目光投向舞台,精致美丽的女孩跳着芭蕾,年老的奥涅金孤身垂坐在一侧的椅子上。
奥涅金里有少年人才具备的一往无前的爱和因爱而生的怯懦与勇敢,有爱带来的枷锁和发疯般的挣脱,还有青春消逝后不得已的妥协——有人埋葬爱情,有人埋葬梦想,总归什么不值钱就埋葬什么,到最后只剩下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