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的暑气被雨浇息了,路边的夹竹桃开得正茂。勾月浅淡,流云逶迤,水天皆是墨色,夹着混沌人间。珈蓝江上笼着薄雾,模糊的船影层层叠叠藏在其中。星光朦胧,船灯也朦胧,一时间竟分不清载船游动的是天河还是凡水。江风带着湿漉漉的水气潜夜而来,吹散了身上的燥热,却吹不散心头的烦闷。
路灯昏黄,秦穆没留意脚下,一脚踩进了积雨的小水洼里,沾湿了鞋袜。身旁经过的小女孩大概是觉得他错愕的样子有趣,率真地笑了起来。秦穆也笑了起来,态度十分温柔。牵着女孩的年轻母亲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从包里掏出纸巾递给他。秦穆接过,礼貌地道了谢,目送她们离开。
他并没管湿了的鞋袜,将纸巾揣进口袋,继续往前走。
赫拉克利特说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可命运却总喜欢用巧合来玩笑。多年前他在亭云镇的大雨里淹了鞋,今晚又在路边的小水坑里湿了脚。这世上躲不过的,除了出其不意的水坑,还有出尔反尔的男人。
没人知道秦穆见到沈流的第一反应是想要逃跑。
落在沈流眼里的光像摇晃的树影,忽明忽暗,随即被低垂的眼睫遮住了。那声恍惚的“主人……”似乞求垂怜,又似倾诉眷恋,含着说不清的空寂寥落,如同立在暗巷的一端,对着看不穿的浓雾呢喃。
笼在脑后的手无情地撤走了,只留下一点残存的余温。“游戏结束了。”秦穆扫他一眼转身下台,面无表情地吩咐服务生“给他解开,解不开的话,剪断绳子也可以”。这是他做dom这么多年来,首次将sub的善后事宜假手他人。
沈流沉默地看着那道背影消失在门后,在围观者各色的目光中苦笑了一下,无声地叹了口气。这样的全身捆绑对血液流通造成了很强的压迫,他的四肢都麻了,松开绳子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办法自己站起来,像个报废了机器人。楚煜扶他在沙发上坐下,问:“需要帮你解释吗?”
“不用。”沈废人摊着长手长脚半躺在沙发上放松筋骨,“我欠他的。”
楚煜勾唇:“这种还法,你可得受不少罪。”
因为他不知道该
沈流不在意地笑笑:“他留了分寸,不然你得找个担架把我抬出去。”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不急。这不是还有大半辈子么。”沈流闭着眼说。
雨不知何时停了,秦穆独自走在江畔。他喝过酒不能开车,此刻又不想和陌生人说话,索性徒步回去。
陆程的忽然离场让他很在意,头一回主动给对方发消息询问情况,他想知道沈流这回又做了什么。对方大约是在忙,半天没有回复。他将手机放进裤袋里,怀着满腹猜测缓步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