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九楼出去看,是白天被他砍断手臂那人。此时已成具看不清本来面目死尸,整个头颅不知被什硬物砸得稀碎,脖子以上都是摊烂泥,而腰部,更是被人斩作两段,加之没臂,其状之惨烈,不亚于分尸。
据他同帐士伍说,原本这人只是半夜经不住渴,想出去找水喝,哪晓得再出现,就是在营帐外头,尸体横陈,被巡防兵撞见。
在场没人敢吭声,即便凶手不在,但是谁下手,个个心知肚明。
“可能是不小心撞哪儿,”谢九楼急着去寻提灯,随便看眼,只在离开时吩咐,“扔林子里,喂乌鸦吧。”
这夜似乎很长,他走遍地界里几乎所有营帐天都没亮。他抓到营房后偷偷打盹守卫,看见半夜聚在起煮肉汤伙夫,甚至还端两窝吃酒赌钱士伍,可就是找不到提灯。
溅三尺,营帐壁尽染,淌下数行红泪。
“自己滚回去。不许给水,不许喂饭,军医不许包扎。”
这人没害命,二没当逃兵,按理谢九楼没有明面上理由杀他。此令出,便等同下死刑。
提灯路回房,从谢九楼扶他到床榻坐下,到打来热水给他擦干净全身,又处理伤口,除把乌鸦护在怀里,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谢九楼蹲在他身前,才给他抹肋侧和外臂药,正要处理手上伤,终是忍不住抬头,低低唤道:“提灯……”
他站在营帐前火架边,对着仍旧飘雪黑天呼出口白气,忽然想起个地方-
笼子已经被搬回那个偏僻营帐,谢九楼举着火把,从外头打起帐帘,只见提灯抱膝缩在笼子最里角,脚边是乌鸦发硬两截尸体,右手是他亲手给他做玉雕。
玉雕因着多次砸人头骨缘故,许多地方都被磨平,眼睛和羽毛处也变得粗糙模糊,鸟喙砸断半,整块玉上头全是红白相间脑浆。
提灯亦浑身是血,下巴、鼻梁和侧颊都在他杀人时溅上不少血珠子
提灯垂目,同谢九楼对视半晌,用蝣语回应道:“百十八。”
是没有名字蝣人,百十八。
谢九楼喉间紧,站起来将他抱在怀前,摸着提灯散乱头发,遍遍低声道:“也是提灯……是阿嬷……和九爷提灯。”
那晚提灯沉默得反常,不管谢九楼对他说什做什都反应平平,只死守他乌鸦,纵使睡觉也要把它两截尸体握在手里。谢九楼睡到半夜,习惯性往身旁摸摸,惊觉枕衾微凉,骤然睁眼,提灯早已不在帐中,连同他起不见,还有桌上那个玉雕小鸟。
他正要出去找人,便有巡防兵求见,来者跪在地上,脸色微白,往帐外指道:“九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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