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夜离开了北京。月台上呼啸而过的风,来来往往的人群,有小孩哭闹,有妇人埋怨,有人大声打电话,问钱怎么还没到账。千人千面,个中滋味,谁又在乎谁。
回到云南家中,桌上只有母亲留的一张纸条,说不必找她。医院打电话来,说中风的父亲需要他付医药费和住院费。
他看着镜中自己一张憔悴却清秀的面孔,突然就笑了。
从来笑贫不笑娼,债主当前,容不得人矫情。
走出家门时,却被人拦住。对方名叫王杰,问他,有一尊玉佛要出手,
他按捺不住地先去了校园,看到人声鼎沸的篮球场上,白裙女孩和同伴激动地喊加油,看到进球高兴地跳起来,那一抹灿烂的笑容在夕阳里美得夺目。
他想起年少时骑车载着她,山路上洒满星光,她坐在他身后唱歌,唱错了词,也是那样开心地笑,吵醒了路边栖息的鸟儿,惊扰了温柔的月色。
只是眼前她的笑,是为篮球架下另一个人绽放。
原本是两个人的见面,却成了三个人的晚餐。
他还没有开口,叶雪已经担忧地看向他,说知道了他家的事。
放手,她往后一躲,另外一只手压在了杯子上,碎裂的声音伴着她的痛呼同时响起。
“该死的!”江际恒松开钳制,抓住她流血的手检视,瞅见一道不浅的伤口,视线顿时冰冷。
见叶雪眼里噙着泪不说话,他抬手将她鬓间碎发仔细挽到耳后:“小雪,你乖乖的,好不好?”
她语带委屈:“我知道他不再爱我。”
“没关系,你有我,”江际恒轻吻她的头顶,“你乖乖的,我保证一切都会好起来。”
他低头看见自己衣袖上沾了一点灰,透着风尘仆仆的狼狈,越看越碍眼。
再抬眼时,却见她的目光落在那个叫程立的男生脸上,后者点点头,我给我哥打个电话,他能帮些忙。
程立的语气很平静。
没有半分鄙夷,也没有半分不愿,也没有过分的热情。但就是那种平静,那种从容,那种得当,刺痛了他。
他忽略了叶雪脸上宽慰的神情,笑着致谢,并拒绝。
那语气异常温柔,却让叶雪不寒而栗。
江际恒在19岁时,并不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
仿佛一夕之间,父亲交好的某银行分行长受贿被抓,江家资金链断掉。他在国外的学费与生活费无着落,只得回来,眼看着父亲四处求助,受尽冷遇。最难堪的是讨债的上门,拍着他的脸奚落——这么细皮嫩肉的男孩子,不如去夜总会,替你爸分忧解难。对方眼神里的猥琐和掌心的湿汗,让他冲到卫生间吐得昏天暗地。
他在最绝望时用仅有的钱买了车票去北京找叶雪。
她说有事,约的是晚上六点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