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显然他的好涵养带来的沉默并没有为这段对话带来转机,对方继续说道:“但是既然世界上并没有神,我就猜想是这一切只能归功于我自己的努力吧。”
安德森神父终于忍不住开口说:“先生——”
说真的,这个人不是个基督徒?那他出现在这里到底是要干什么?难道说他是那种闲着没事干来找一个老神父的乐子的路边混混吗?
“不幸的是,有人染指了我的泉水。”对方继续说道,他脸上的笑容似乎仍未消逝,但是声音却冷硬了起来,“我不否认我为此感到愤怒,虽然哪怕是一年前,我可能都没法相信自己会处于这样的境地。您大概不能理解这种感觉,就好像有人摧毁了你的巴别塔,在别人眼里这可能是不值一提,但是对为此付出了心血的你却并非如此。你期望他愈发接近天国,但是别人的目的却只是让
能于心中压下一声叹息,微微地挺直了背。
“神父,我有罪。”对方以这样中规中矩的开头开始了这段忏悔。
于是神父问道:“我的孩子,你犯了什么罪呢?”
隔着那层木质的隔栏,借着那点幽微的光芒,神父看见这个男人轻轻地挑了一下嘴角,仿若是一个笑容——他开口的时候没有说那种忏悔者常见的理由,什么“我很多天没有来祈祷了”,什么“我不够关系我的家人”、“我对我的妻子不忠”,对于这些忏悔,安德森神父简直能在睡梦中都顺畅地给出自己的建议。
正相反,这个人开口的时候空泛而跑题,他说:“我相信这种罪孽被称之为‘,bao怒’——神父,您应该很熟悉圣经中夏甲的故事吧?”
安德森神父对这个对话发展的方向感觉到一头雾水,他迟缓地应道:“……是的?”
“亚伯拉罕把夏甲和她的儿子赶走,只给了他们一些水和干粮,”对方的声音听上去非常的平缓,那是种很适合讲故事的腔调,“他们在别是巴的旷野中迷路,水袋里的水全都喝完了,以实玛利因为干渴陷入昏迷。在这个时候,上帝的威能使夏甲的眼睛明亮,令她发现了旷野中的一口井,夏甲就用这井里的水救活了以实玛利。”
对方稍微顿了一顿,安德森神父没说话,以他对这些来告解的人的了解,这段莫名其妙的话后面肯定还有后话,而那才是这个人的重点。
“假设这个世界上有神的话,那么祂指引我发现了一口井。”告解的人继续说道,就好像叙述一个平平淡淡的事实,“就好像童话里的不老泉,你能想到的唯一可以称之为神迹的东西。”
安德森神父的嘴唇无声地张合了一下,毕竟,在一个天主教教堂里说出“假设这个世界上有神”这种话还是过于没礼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