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上,他一次遇到了顾清辉。
少女身姿曼妙,穿着一身浅紫色的襦裙,拥着斗篷,走在宫道上,身后的宫婢提着一盏绢纱灯随行,遥遥望去,她眉眼似比这薄雪还要冷清三分。
那时的牧临川,靡颜腻理,俏丽又孤冷,自我封闭。
他经常睁着大大的眼睛,嗓音软糯地拒绝着所有人的好意。
随行的内侍与宫婢都说,这是长乐王王妃牧行简,他得喊她一句嫂嫂。
只有在那一片天地中,他是不容于世的天才。
可从来没有人这么认为。
那男人骂他是废物,众人骂他是,bao君,他痴迷于佛事,曾经效仿汉昭烈帝,三顾上京名寺宝严寺,躬请当世尤善于绘画雕刻的了慧。
了慧却大骂他灭绝人性,雕画出来的东西毫无审美价值,用色一塌糊涂,是个不折不扣狂妄自大的庸才。
他当即便叫人把了慧拖下去杀了,自己动手把他做成了又一尊嘴歪眼斜的佛像,藏于千佛窟内。
做的事,然而这同时也使他迷失了方向。
少年垂下眼睫,嘴角扯出点儿讥讽的弧度。
他可忘不了,自己被接回王宫后不久,阿父厌恶的眼神。他长在寺庙里,于政事一窍不通,那男人大骂他是个废物。把一个根本不想当皇帝的,推上皇位,这是件多么讽刺的事。
牧临川扯了扯唇角。
他一直在寻找着自我的价值,却又深知“我”究竟是个多么荒谬的概念,到头来只能站在旷野中茫然无措的哀哀鸣叫。
少女是个外冷内热的性子,本是一家人,相处久了,关系也渐渐亲密了。
每每午夜梦回,牧临川常常都看到,少女手执书卷坐在案几前,在窗前倒映出清丽又朦胧的一抹倩影。
唯有顾清辉愿意温声勉励他,肯定他的价值。
当他生病时,少女略显生疏地抚摸着他的额头,替他掖上被角,不眠不休的侍奉在侧。
他们曾经有过一段亲密无间的岁月
不过会点儿奇*技巧罢了,给脸不要脸。
他曾经以为嫂嫂是会接受的。
顾清辉一直是个例外。
当时他刚入宫没多久,还不是眼下这个睚眦必报的恶劣性子。那时的牧临川,充其量只能算是个阴郁又漠然的小少年。
刚被人大菩提寺中带回,少年身子骨比同龄人要差上三分,冰肌雪肤,长长的眼睫覆压下来,乖巧又冷淡。
怪诞、病态、丑陋、模糊、疯狂、矫情,这就是他。
少年一副厌世的模样,阴沉沉地坐着,忽而又捂住眼放声大笑起来。
他无从发泄这无能为力,无从发泄这焦躁。
除了杀人。
只有杀人,只有杀人才能缓解他内心的焦躁与不安。只有千佛窟中那些他引以为傲的作品才能让他得到片刻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