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他不是说了个名字吗?登记呀!
邻居:不是,他说的那个不是他家属,他糊涂了。
纪勇涛从很深、很深、很深的黑暗中醒来。晨间温柔浅淡的阳光落在病房纯白的床单上,床头柜上放着个果篮,里面有个哈密瓜,还有个菠萝。
纪勇涛看着那些水果,想,这么大手笔,大概是那个人来了。
但意识又渐渐清晰起来——已经是这个年份了,这些水果没有以前那么奢侈了。
手的轻抚过后,他的手握住枪,扣动了扳机。
因为被紧紧抱在怀里,这具身体只是抽动了一下,就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继续沉睡在怀抱里。纪勇涛跪在地上,让他的身体缓缓躺在自己膝头,舀了一捧河水,替他洗掉脸上泼溅的血点。
然后他把他安放在如同白雪的芦苇羽里,他在他身边躺下,将枪口对准自己的眉心,扣动了扳机-
因为突发的脑梗,爱呀河小区705室的老人纪勇涛在台阶上一脚踩空。
邻居把他送去医院。抢救一轮之后,老人勉强恢复了些许意识。医院说情况很危险,要找家属。
,不怕了,啊,我们不怕了……
楚稼君:勇哥,我不想死。
纪勇涛:你不会死的。
楚稼君:勇哥,我想和你一起过,想和你回家。
纪勇涛:我们待会儿就回家,甩掉他们,收拾东西,跑得远远的。
来探望的是社区工作人员,是个老大姐,带着和蔼的微笑,嘴唇画得很红,纪勇涛只能看见那张红艳艳的嘴不停开合。老大姐说,纪先生啊,我代表社区来探望你,你有什么需要吗?
纪勇涛安静地盯着她,他不认识这个人,不知道什么叫社区。脑中许多的现实,如同被扔进榨汁机里的昂贵水果,捣得稀巴烂。
纪勇涛:我弟弟……
纪勇涛:我弟弟要毕业了,能不能请组织给他安排个单位
邻居挺为难的:他是独居老人……
护士:得问问他有没有,要是真的一个能联系上的都没有,就通知社区。
护士:老先生,你听得见我说话吗?老先生?现在是这样个情况……哎,就是要找家属,家属,得是你家里的人……
老人的双唇动了动,好像说了个名字。
邻居附在他唇边听,听清那个名字后连忙摇头:不是不是,不是这个,他老糊涂了,不是这个。
楚稼君:勇哥,我忘记带钥匙了。
纪勇涛:没事的,你不用带。
纪勇涛:小楚,我给你留着门,家里的门一直开着,你想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
怀里的身躯,在此刻微微放松,松了口气。他将头深埋在他的怀抱里——这个小得可怜的庇护所,仿佛这样就可以不受任何的伤害。
纪勇涛的手轻轻抚过那些碎乱的黑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