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稼君呆呆看着他,突然意识到,眼前的纪勇涛是真的。这个人出差回来了,现在是早上五点三刻。
纪勇涛让他继续睡。他的行李全堆沙发边,散发着舟车劳顿的气息。
他冲了个澡,把一身的怪味洗掉。披着浴巾出来时,许飞已经醒了,蹲在沙发上发呆。
纪勇涛:听到了点消息,就赶急回来了。吓到你了?
楚稼君嗯一声。他也大致能猜到,所谓“消息”,应该是指陈为民的失踪。
楚稼君拿了十五块走,找到了村外池子边的两座破坟,木板插的墓碑都烂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两根带血的金链子,丢在坟头,带着一身的伤,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个梦,不知为什么,让他很伤心,在梦里蜷起身子哭了起来,好像那天晚上所有的雪都是自己哭出来的。楚稼君不明白伤心的缘由,但只要想起那扇家门被关上的画面,心里就像是被一块石头狠狠压住再碾碎。
忽然,旁边有人推了推他。
多年来形成的本能,让他浑身都绷紧了,手伸到枕头下面摸枪——但是,他摸到了一个温暖的东西。
唬尤吉生的报纸,最早的一份,是1986年的一月-
楚稼君做了个很久远的梦。
也许是陈为民的出现,让从前的事缓缓浮现出来。他梦见自己在84年的年末,冒着很大的雪找回厉村,敲响了叔叔家的门。
——自己家没人了,他就去找叔叔。
叔叔说,你老子喝酒喝死了。你这么多年不回来,是去哪里了?
纪勇涛拉过行李:带了点当地土特产,你刚好当早饭。
楚稼君:吃的?
纪勇涛:嗯,拿什么稻草壳怎么怎么做的面饼……算是特产,算不上多好吃,不过你肯定没吃过。
一个布包被抛到楚稼君怀里,他打开,里面是几个灰扑扑的面饼。某种反胃的感觉瞬间涌了上来——这东西是平阳县那边的特产,叫灰饼。因为没富裕到能拿粮食做饼,
楚稼君张开眼,纪勇涛蹲在行军床边,担心地看着他。男人的一只手伸到他枕头下,好像想拉过枕头,让他转过脸。
纪勇涛的手腕被他紧紧抓住,握着手腕的力气惊人。
纪勇涛:小飞,我回来了,你发梦魇了,在瞎喊啥?
楚稼君:……我……喊啥了……
纪勇涛:什么“别杀我”?你是不是看了啥片子,啥不该看的?
楚稼君不说话。
叔叔说,你不说清楚,我也不能留你啊。你要是被其他人家买了当儿子,人家找上门咋办?
楚稼君:他不会找上门了。
叔叔:你说不会就不会哦?你是从人家家逃回来的?
叔叔:我留不得你,这十五块你拿走,你走吧,你老子娘的坟在村东三里的池子边,你去磕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