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点秋声听梦短,檐下芭蕉雨。”
杨婉在笔记最后页写下这句词。
四月底,桐嘉书院院生妻儿‘人命案’被顺天府移交东厂狱。督察院骂声片,加上琉璃厂案与桐嘉案重审翻案,弹劾邓瑛折子像雪花般飞到内阁案头。白玉阳将这些折子全部堆到杨伦案上,就在杨伦艰难写夹票拟同时,杨婉在清波馆内将自己笔记翻到第页。
那页上赫然写道:
贞宁十二年,在南海子刑房里,邓瑛对产生巨大误会,他以为是当时世上唯个没有放弃他残生女人,事实上只是个试图从他身上攫取手资料学术界女变态而已。
里面酒肉都凉,邓瑛趴在桌上将将睡熟,他酒量不好,喝得少也会头重,加上连日少眠,竟渐渐睡沉。
杨婉挽起袖子收拾完桌上狼藉,洗手回来在他身边坐下,看着邓瑛睡容忍不住摸摸他鼻子。
邓瑛咳声,却并没有醒。
窗透清风,轻轻吹着他袍衫,他迎着风,时不时地被勒出骨形。
杨婉也在他身边趴下来,外面眼光逐渐隐去,浓云漫入,泥土腥味从草木间幽幽地弥散开来,混合着酒肉气息,却不是很难闻。
抿唇,“不求情。”
“为何?”
杨婉站住脚步,“因为本来就没有过错,为什要跪下祈求原谅,谁能原谅他?这个世上除张先生,没有个人有资格让他下跪。也不跪,就活在他身边,看这个世道还能怎对待们。”
杨伦朝杨婉身后看眼,摇头忽道:“也不知道他上辈子是造孽还是积德,这辈子落得这样个境地,又遇到你。”
杨婉笑道:“他造孽还是积德不知道,但定是积德。”
文字是英文。
笔调中戏谑感,如同她曾经与这个时代割裂感般,已经逐渐变得有些陌生。
事实上,她并不是个学术女变态,她是个慎重记录者,个专业历史研究者,也是浩荡人潮队伍里,为数不多温暖之人。
杨婉撕掉这页,又在面前铺开
雨淅淅沥沥地落下,不多时便下大。
杨婉抬头朝屋檐看去,雨水流到檐下,挂成水帘,像层脆弱而温柔屏障,将她和邓瑛包裹在中间。
杨婉将头枕到邓瑛手臂上,也闭上眼睛。
靖和初年过小半。
历史上邓瑛死在这年秋天。
“你就趁着他不在瞎说吧。”
他说着收回目光,“走,好生照顾自己,不管以后怎样,你都可以回家。”
“知道。”
“别送。”
杨婉依话停下脚步,目送杨伦走出大门,方走回内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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