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历史研究,别说立场,最好连性格都不要有。
那人是有多扭曲才能编出邓瑛“种根儿”这种没脑子事。
杨婉扒邓瑛扒到最后,是完全不能接受任何明史研究者,出于任何目,对邓瑛进行人身羞辱。而最能够对抗这些乱七八糟记述东西,莫过于真正手资料。
有什比身在当时,亲眼所见更直接资料呢?
杨婉心里什都明白,但怎说呢?
昨晚她睡在邓瑛面前,睡得也并不好。
大半夜时候醒,睁开眼发现邓瑛抬头望着窗上雪影,好像直没睡。
夜里无光,但他眼睛里有泓粼粼泛光泉。哪怕他自己穿得很单薄,身子看起来冷得发僵,可那份在受刑前夜,仍然能安坐于墙角平静,却令杨婉觉得有些温暖。
入人世,虽重伤而不嫉。
邓瑛这种人性,在二十世纪能治愈很多人大半个人生。
如果是,那真有些多此举。
炭火逐渐烧完。
邓瑛终于站起来,转身半跪在木方榻上,用手指掀开点点窗纸。
他也没有别目,就想看眼外面人或者物。
以前他没有起心倚靠过任何人,包括父兄和挚友,但此时却想要肢体接触,隔着囚衣也好,如果可以,最好身上要比他温暖那点。
文献里那个人是死人,和活人之间没有边界。他们没有隐私,已经熄灭人生就是拿给后人来窥探。但是活在杨婉眼前这个邓瑛不样。
他不是烧不起来炭火堆,不需要复燃。
以前为知道邓瑛受刑前后事,杨婉之前几乎翻遍X京几座图书馆,也没有找到靠谱相关文献。
但却有很多乱七八糟资料散落在晚明和清朝文人私集中。
比如清朝个不那正经文人,就在他自己私集里杜撰过这段。
他说邓瑛受刑后把自己“宝贝”藏在只小陶罐里,直带在身上,后来他做东厂提督,在城里置办大宅,就把陶罐埋在外宅正堂前颗榆树根下,命人每日给酒坛浇水,据说,这叫“种根儿”。种根时候心虔诚,没准儿躲过内宫刷茬,那底下还能长出来。可惜后来,邓瑛获罪受死,激愤东林党青年把那酒坛子挖出来砸开,掏出里面腐物烧成炭。
杨婉看到这里,就果断弃掉那个清朝文人所有资料。
此时外面有人吗?
倒是有。
杨婉就捏着小册子坐在刑房后面石头台阶上。
屋檐上在滑雪,偶尔两抔落下来砸在她脚边。
要说受惊倒不至于,但看着也冷。她不自觉地抱紧双腿,把下巴放在膝盖上,沉默地抠着小册子边角,眼皮很沉,却没有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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