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征是君,他是臣,无可更改。
元征正当年轻,又是帝王,一生所见姹紫嫣红何其多,不过一时迷了心,晃了眼,又岂能当真?
他喜欢元征么,自然是喜欢的,那样的一个人,捧着满腔滚烫的心意殷殷地送他眼前,怎么会不喜欢?何况他是男人,是北境统帅,种种鸿沟如天堑,又哪里是元征一句喜欢便可轻易移山填海的?
岑夜阑苦笑一声,没想到,他半生杀伐果断,临了却患得患失,左右踌躇。
岑夜阑又想起元征抚摸他肚子的模样,惊喜是真的,高兴根本遮掩不住,纯粹赤诚得让人心头发软。岑夜阑忍不住伸手贴着元征抚过的地方,恍惚间,皮肉都烫了。
白不过,岑夜阑根本舍不下北境,更决计不肯安居京畿。
苏沉昭轻声说:“阿阑不会愿意的。当年岑老将军去了之后,阿阑就在岑将军的墓旁挖了座坟茔,那是他给自己挖的。”
元征一愣,怔怔地看着苏沉昭。
“他对自己最是严苛,”苏沉昭认真地说,“这么多年,我只见阿阑冲动任性过一回,就是留下这个孩子。阿阑是真心想留下这个孩子的。陛下,你若当真喜欢阿阑,还望好好待他,不要忘了今日之言。”
元征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抬手对苏沉昭竟行了一礼,苏沉昭吓了一跳,就听元征说,“苏先生……”
夜雨滂沱,一声一声,搅得人心越发乱,岑夜阑叹息了一声,直接坐起了身。
殿里一扇窗未关严实,岑夜阑看着踅摸而入的雨水,殿里嵌了明珠,散着柔和的光晕,照得地上水迹漾漾地透着光。他看了好一会儿,索性抬腿就朝窗边走去。
窗外大雨哗啦啦地下着,倏然间一记紫电划破雨幕,岑夜阑目光无意间一扫,顿时就怔住了。岑夜阑胸腔里一颗心脏剧烈地跳了跳,猛地推开窗,就见元征站在殿外,打着伞,身影颀长,不远不近地仰头看着他。
轰隆一声惊雷炸响,刹那间仿佛风雨声都倏然远去,浩瀚天地,只有少年帝王执着挺拔的身影越发清晰,深深地镌刻在岑夜阑眼中。
“多谢。”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夜风叩窗,隐约能听见树摇叶落的声音。
已是三更天,岑夜阑却毫无睡意,自那日已过去了两天,岑夜阑没有再见过元征。他脑海中浮现元征通红的眼眶,一声声质问言犹在耳,仿佛当真是伤心极了。
岑夜阑睁开眼,望着明黄的帷幔发呆,元征说,我就这般不值得你相信依托么?
元征不值得么?岑夜阑想,其实不是元征值不值得,而是他从未想过会和元征有逾越君臣之外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