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走廊亮堂而嘈杂,墙壁比任何教堂、寺庙的的墙壁都要洁白,ICU原则上不准进去探视,只能在外边通过可视电话跟病人说两句话,但在实操中医院往往不会那么不通人情,林老爷子所有儿孙都到齐了,值班医生给他们做了消毒便放行。
人在不同的年纪经历同样的事会有不同的感受,林瑾瑜闻着洗手液的消毒味儿,围着消过毒的褂子,比高中时更真切地体验到了什么叫“生离死别”。
“老爷子还在睡,你们稍微等一下,我进去叫叫他,”主治医生是个临近离退休的前老军医,他叫林怀南一干人先等几秒,自己进去林爷爷那边,道:“老林啊,你儿子孙子来看你了!”
安静得只有仪器滴滴声的病房里响起一阵林瑾瑜十分熟悉的、带着痰意的咳嗽声,但不似一般人咳嗽时那样响亮,嘶嘶的,像破鼓面漏着风。以林瑾瑜姑姑为首的一大帮人鱼贯而入,道:“爸。”
“爷爷。”
”
林怀南问:“你什么时候看过?爸还以为你不知道爷爷的事。”
老幺在一个家里往往最受宠爱,林瑾瑜作为老幺的老幺,从小就是爷爷最偏心的孙子,所以他回家这么久了,林爸爸都没想好怎么开口。毕竟林瑾瑜好不容易熬到停药,这半年观察期里要是因为爷爷的事再情绪不好,那可真恼人了。
林瑾瑜简单道:“以前的时候。”
小堂哥这个间谍当得看来不是很称职,只报告了林怀南让他报告的,边边角角的事儿没说。
林爷爷喉咙处一个小洞,硅胶的气管插管导管插在人体上显得十分狰狞,可宝贵的氧气正是经由这个狰狞的小孔才得以进入人体。
ICU内常年只有医生、护士和护理,听见熟悉声音的林爷爷艰难睁开眼睛,看着自己儿孙们,颤
林爷爷的情况大家都关心,连带张信礼也是,林怀南答:“一直反复。你快高三那年进了次ICU,后来又出来了,我们都以为这关过去了,没想到有天非要骑车出去买点你爱吃的菜,回来就……”
这林瑾瑜已经听小堂哥说过了,此刻再听,与当时又是不一样的滋味。
“……陆陆续续也治了一年多了,医生说好转的希望很渺茫,只能控制不恶化,”林妈妈接过了丈夫的话:“刚入院有段时间不太认识人,现在又稍微好点了。”
肺部纤维化确实是不可逆的,姑姑和二伯说:“人还在就好,人还在就好。”
气管已经切开,林爷爷现在全靠呼吸机呼吸,一辈子也出不了ICU,这样的生活似乎没什么质量可言,林瑾瑜情绪不好那会儿只觉得爷爷这样还不如来个痛快的好,现在却明白了姑姑二伯他们说“人还在就好”时,那一刻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