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知道您每回看,心中有多害怕吗?生怕您个不高兴,就要丢性命,生怕您看着额上这道疤,就想起曾两次违逆过您。”
“越是怕您,您就越是逼,”
嘉王惨笑,“逼得如今,也不识得自己。”
“朕,该早些,杀你。”
正元帝艰难地出声。
梁神福听见这嘶哑声音,心头惊,他连忙到榻前,眼睑都浸着泪,跪下去,“官家,官家,奴婢在……”
正元帝见他跪下去,登时双眼血丝更甚,“连你,连你也……”
梁神福伏趴在地上,泣不成声。
“爹爹,喝药吧。”
嘉王环视四周,将搁置在桌案上,已经冷透,被太医局医正们看又看那碗汤药端来,他全然不顾自己身上伤口还在流血,兀自在床沿坐下。
盖子翻开,里面颗血淋淋头颅霎时滚落到贵妃裙摆处,冷透血沾湿她衣料,宫娥惊声尖叫,宦官们瑟瑟发抖。
贵妃定睛看,那花白乱发之下头颅,正是她父亲吴岱脸。
“啊!”
她大声惊叫。
“小声些,娘娘,万莫惊动爹爹。”嘉王笑声。
嘉王却趁此机会,将汤药灌入他口中,汤匙抵在正元帝唇齿,嘉王满脸都是泪,却冷冷地注视着这个给他半生恐惧君父,“爹爹您真很会让朝廷里那些人为您而争,为您而斗,他们做对事,是您英明,他们做错事,是他们愚蠢,可是您好像没有意识到,您也是会老。”
此话犹如针尖般戳刺着个帝王心,正元帝嘴唇颤抖,又惊又怒。
“您身体康健时,天子敕令,莫敢不从,可当您躺在这张床上,连口齿都不清楚,他们就会想啊,若您不在,他们后
“殿下,那药不可啊!”
梁神福浑身发抖。
嘉王却充耳不闻,他舀起勺汤药,“爹爹,即便您是天子,生病,怎能不用药呢?儿子永庚来服侍您。”
他抬起眼,只见正元帝怒视着他目光,好似觉得他是个全然陌生之人,他将汤匙抵在正元帝唇边,“爹爹何故如此看?是觉得不像您记忆中那个在您面前连话也不敢说养子是?”
嘉王扯唇,“永庚有今日,全拜爹爹所赐。”
“赵益!赵益!”
贵妃嘶声力竭,发疯似要朝他扑去。
御前班直们忙将她按下,又以她披帛将她嘴塞住。
帘子被躬着身宦官们掀起,嘉王转身走进内殿里,也许是方才贵妃尖锐叫声惊动榻上正元帝。
他睁开双眼,倏尔见嘉王身上沾着血,朝他走近,他胸腔里杂声更重,他嘴唇艰难地动动,“梁神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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