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素记得那妇人手捧那苦药汁却满心欢喜,像喝蜜糖水般。
“可是阿喜,”
雨滴拍窗,倪青岚声线更迷茫,“你今日听见?她投河自尽。”
到底还是个十六岁少年,倪青岚在面对这样事情时,并不能寻得个坦然解法。
“她不疼,为什要死?”
“不疼那是鬼。”倪青岚少年老成,从衣袖里摸出来块油纸包麻糖递给她,“拿这个就回去吧。”
倪素接来麻糖,却分为二,塞块到他嘴边,又将自己带来小枕头往他膝下垫。
“你素日讨厌过硬枕头,只这个合乎你意,怎舍得拿来给?”倪青岚心中熨帖,伸手摸摸她脑袋。
“兄长有难,自然舍得。”
倪素仰头望他:“钱妈妈说,兄长认错就不会挨打。”
倪准连打,也没有力气再打他。
夜雨不静,倪青岚在祠堂跪半夜,双膝麻木不剩多少知觉,忽听“吱呀”声响,他回神,转头不经意眼,向来不苟言笑少年禁不住微扯下唇角。
那个小女孩儿没有彻底推开沉重木门力气,只能从不甚宽敞那道缝隙里侧身挤进来。
她半夜来此,身上外衣系带都绑错,倪青岚朝她抬抬手:“阿喜,来。”
倪素立即乖乖地跑到他面前,很小声地唤:“兄长。”
倪素不过八九岁,尚不能明白“死”这个字真正含义,可是她知道,人死,就会变成祠堂供桌后那些漆黑单薄牌位,只有名字,无有音容。
“因为以男子之身,为贺刘氏诊女子隐秘之症。”
“可是为什男子不能给女子诊病?”倪素撑在膝上双手捧住脸,懵懂地问。
不是不能诊病,是不能诊隐秘之病。
钱妈妈是倪素身边仆妇。
“阿喜也觉得那日救人是错?”倪青岚吃掉那半块麻糖,好些个时辰没进水嗓子沙沙。
倪青岚出城为附近村落中百姓义诊那日,贺刘氏步履蹒跚地在山径上拦下他马车,那妇人哭得厉害,也疼得厉害,直喊“先生救”。
她行来每步路都带血,倪素在车中看到她身后蜿蜒血迹,吓得连喂到嘴边糕饼也吃不下。
“她很疼,可是兄长看过她,给她苦苦药汁吃,她就不疼。”
倪青岚心不在焉地“嗯”声,边替她重新系衣带,边道:“好好不睡觉,来这儿做什?你不是说祠堂有好多鬼,你很害怕吗?”
“所以来陪兄长。”
倪素扯来个蒲团,挤到他身边坐着,点儿也不敢看供桌后那排又排黑漆漆牌位。
“兄长,你疼不疼?”
她看着倪青岚满后背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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