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柱子后面一藏,他从兜里摸出烟跟打火机,微弱的火星在指间燃起。
这样浓墨重彩的幸福,难免使人往自己身上比。热闹的喜悦过后,丝丝缕缕的空虚从他心底各个角落冒出来,企图吞噬这份喜悦。呛人的烟味把这些空虚赶走了一部分,剩下的一部分他自已沉默地消化着。
如果身边还有另一个人,靠一靠他的肩,大概他会好受一些。如果他不是自己一个人,大概海风就没有这么咸,
灯光亮得人眼睛发涩。
“先别走啊!”司仪笑呵呵地拦住接完吻就想逃跑的一对新人,“你们还没发表结婚感言呢。”
台下又是一阵笑浪。
孙冠林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档子事,可摸了半天兜,事先准备的小纸条竟然不翼而飞。
“要不然我上楼找找?”方邵扬低声喊。
吕清仪遮着嘴又是羞又是臊,他师父护着老婆横了他一眼:“臭小子给我等着!等你结婚的时候看你老子我怎么闹你!”
说完才察觉自己这话说得很不合适。
幸好方邵扬的笑容一点也没有变,依然跟头顶的阳光一样爽朗。不知道他是不在意,还是已经成熟到足以掩饰内心的落寞了。
整场婚礼他一直在台下大声起哄,忙进忙出拿道具,招呼到场的客人、亲属,把每个人都照顾得宾至如归。后来天黑下来,几束聚光灯齐齐照到月牙形的台上,他又作为晚辈上台去送戒指。
捧着纯黑的戒指盒,他一路小跑上台,送出后摸了摸脑后刺手的短发,脸上挂着极少见的、腼腆的笑:“师父,百年好合。”
“算了,干脆我长话短说。”孙冠林手臂一摆,“反正在场的都是老熟人,说得不好你们别笑话我就行。”
“不会不会!”
被自家夫人瞪了一眼后,他在起哄声中清了清嗓,接过司仪手里的麦克风。
“谢谢各位抽空来参加今天的婚礼。大家都是大忙人,能凑得这么齐非常不易,我先代表自己跟清仪由衷地感谢大家……我跟清仪,我们俩是留学的时候认识的,当年她还是……”
四十多年前的浪漫故事被再度提及,大家听得津津有味,不过不包括方邵扬。长居在旧金山的那一年,华人校花,穷小子,私奔,几个关键词他耳朵都听起茧了。
乐声悠扬浪漫。
孙冠林眼眶微红,在所有人的祝福下给夫人戴上了迟到四十年的结婚钻戒,吕清仪激动得泣不成声。
她身体不好,没有几年活头了,这一点他们夫妻俩心知肚明。但能在尘归尘土归土之前圆满至此,即使明天就闭上眼睛,这辈子也了无遗憾。
“现在请新郎亲吻我们最美丽的新娘……”
任务达成,方邵扬转身下台,在台侧静静地注视着台上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