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沐浴完毕,照常喝碗牛乳,用马尾制玉柄牙刷,沾着沉香、青盐和熟蜜调成牙膏净齿,恹恹地上拔步床,翻来覆去只是睡不着。
之前宫女铺完床,想要熄灯被他阻止,这会儿烛火还明亮得很,映照得挂帐上盘金绣龙纹清晰可见。
朱贺霖从床尾暗格里摸出沓从民间集市上买拟话本,翻几页丢本,翻几页再丢本。
倒不是因为本子无趣,而是他这时情绪浮动,体内有股说不出燥热,像奔流淤堵于狭窄河床,急切地想找个泻千里出口,怎也静不下心。
殿内角落里那张紫檀藤心罗汉榻,是苏晏之前感染风寒、留宿东宫时曾经睡过,朱贺霖望着空荡荡榻面,脑子里好似万花筒,忽而是苏晏入睡时低垂长睫毛,羽扇般纤密;忽儿是喂粥时金勺儿触碰到嘴唇,花瓣似粉嫩姣好;忽儿又是他被自己压得发红手背,红痕浮在白玉上,浓丽得触目惊心……
太子随御驾于午后从东苑启程,申时回到端本宫,晚膳也不太用,臭着张脸生闷气。
小内侍富宝六岁起便服侍他,算是起长大玩伴,人生得伶俐,太子心思也常能捉摸透几分,见状献计道:“明日奴婢陪小爷出宫,去苏侍读家?”
太子黑着脸:“明日小考,李太傅严厉,若是逃课,他又要去父皇面前告状。你说,偌大个东宫,多少间殿空着,不就是占张榻,多大点事,父皇怎就不同意?整天又是规矩又是体统,越老越啰嗦。”
富宝低叫:“小爷哎,可不敢乱说!皇爷才三十五,正是春秋鼎盛,万给听见,还不得生小爷气,到时可没好果子吃!”
太子哼哼两声:“父皇若自认为年轻,只当胡话是过耳风,又何必生气。对,他是不老,这不刚又生个儿子,春风得意,能年轻十岁呢。”
富宝知道太子心结所在,但这是自己万万不能搭话,只好拿他心头好岔开话题:“要不,奴婢明日悄悄出趟宫,替小爷去看望苏侍读?小爷有什要说话,要送事物,尽管托付奴婢。”
太子勉强接受:“行吧,你先替去瞧瞧。去御药房里多拿些人参、鹿茸、紫灵芝,紧好挑,给他补补元气……哦对还有,花露也带几瓶过去,要最好零陵香。还有还有,他喜欢小点……算,直接叫个厨子去他家,要会做药膳,从内庖选,不要光禄寺,他们做菜忒难吃。”
富宝笑着连连答应。
太子总觉得他脸上笑意有点暧昧不明味道,恼羞成怒地踢他脚:“还不去置办,笑什笑!”
这脚力度只比玩闹时略大些,富宝行个礼,笑嘻嘻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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