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姨望向门口的视线落在了地上,脸色变得疏离又冷漠,文叔将门敞开,摘掉老花镜,朝屋内随便一扬手:“进来吧。”
肖谔迈过门槛,没再往里走了,他侧身,让身后的人露出脸来。起初,两位老人谁也没注意,直到背过身去的文叔察觉到不对劲,重新朝肖谔看过去时,紧接着,眼镜离手落在地上,碎的彻底。
兰姨先是诧异,瞧见文叔惊恐的神色,顺着他的目光,对上一双明眸,呼吸骤然静止。这双眼睛她看了十三年,想了六年,早已刻进了自己心里,兰姨从沙发上站起来,绕过茶几,两只手死死的攥住衣角,鼻尖酸涩,眼眶发烫,情绪近乎失控,嗓音颤抖的问:“……你、你是,是,文祺吗?”
文祺红了眼睛,流了鼻涕,鼻腔囔囔的,他往前迈了两步,离文叔和兰姨都近些,再近些,袖口抹掉眼角的泪,带着哭腔,尽量将字咬的清晰:“我是文祺。”
话音未落,兰姨扑向站在灯光下的少年,用尽全力,抱紧他,张大嘴巴,放声痛哭。文叔扭过脸,鬓角的银丝比过去更密了些,泪水覆了满脸,他仰头,往自己心口重重的捶了两下。
文祺走在前面,他还记得自己的家是在四层。
六年,每一次过年时来,都带着忏悔和恐惧,肖谔跟上文祺,路过中间层的窗户,迎光看向他,比起意外发生时选择独自逃跑的自己,眼前这个清瘦的身影,坚强又勇敢。
两人的步伐越来越迟缓,临近家门,肖谔忽然唤了声:“文祺。”
文祺停下脚步,立在最后一节台阶,转身,微笑着看向他。
肖谔摘下腕上的那串翡翠珠子,带在了文祺手上。
一家三口团圆在新年的第一天,在这间生活了一辈子的小房子里,扔掉所有背负,忘却一切苦难,漫长的离别终于等来了重逢。
心情逐渐缓和,文叔朝自己的妻儿走过去
他用力摩挲文祺的手腕,低着头,良久,最终还是松开。文祺家门口依旧是老样子,斑驳的墙面,褪漆的门框,落了灰的牛奶箱,肖谔把行李放在一旁,抬起的手细微的发着抖,他克制的压住凌乱的呼吸,回头看一眼文祺,笑了笑,轻叩两下木门。
“谁啊?”是文叔。
肖谔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
“你去看看。”这次是兰姨,他们都在家里。屋内的动静由远及近,肖谔慌了,后退一步,甚至是下意识形成的条件反射,毕竟这么多年,每一次面对二老,他始终心存愧疚,眼下竟不知该如何面对,蓦然有些不知所措。
门开了,屋里的光线照在肖谔脚边,他咬了咬牙,抬头对上文叔吃惊的眼神,心跳钝重,好不容易扯出个笑容,轻声道:“文叔,我来……看看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