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绽把胡琴递过来:当然要。
“得嘞,”时阔亭接着琴,找把椅子坐下,“什调,姑娘?”
那姑娘全没方才傲气,有些羞涩地说:“你定。”
好个“你定”,时阔亭按着她刚才调子起西皮导板,小段过门后,她大气磅礴地开嗓:“龙车凤辇——进皇城!”
大伙愣,这不是《赤桑镇》,而是《打龙袍》,同样是西皮导板开头。
“见包拯怒火满胸膛”,花脸老旦戏《赤桑镇》段,时阔亭在屋里听见,跑来惊讶地问:“哪儿来这好老旦!”
他到,“女鬼”就闭嘴。
应笑侬上下瞧她,这身材,这长相,他以为是个大青衣,再者是花旦、刀马旦,没想到居然是老旦,嗓子还这透:“行啊丫头!”
她和刚才有点不样,抿着嘴稍显腼腆:“还比吗?”
“比!”宝绽也到,拎着时阔亭琴,新致勃勃进屋,“姑娘你唱,给你操琴。”
着他,这样韵致十足“丽人”,没人舍得转睛。
应笑侬端醉态娉婷而起,走到她面前,斜着眼尾徐徐转身,转到将要看不见脸,他陡然个下腰,又稳又飒,定在原地。
他颠倒着脸,勾起个笑:“您来来?”
“女鬼”面无表情:“来不。”
应笑侬满意,腰杆柔韧地抖,直起身:“醉酒都不行,你还能来什?”
《打龙袍》是传统老旦戏,讲是北宋年间,包拯去陈州放粮,偶遇仁宗生母李氏,借元宵节观灯之机,由老太监陈琳道破当年狸猫换太子真相,迎接李后还朝,并杖打仁宗龙袍,以示责罚故事。
她嗓子是真好,波涛汹涌样,有用不完气,西皮导板转三眼,三眼又转原板,她不紧不慢,韵味十足,唱李后御街巡游,接受汴梁城文武百官朝拜:
“耳边厢又听得接驾声音——”她端着架儿摆着谱儿,时阔亭个小过门跟上,她青眼扫,却没唱下
天色越来越暗,屋里快看不清人,她挺轻蔑:“你谁呀,”接着指下时阔亭,“要他给拉。”
三双眼睛同时落在时阔亭身上,他没接茬,应笑侬贴过去,拿指头戳他心口:“把这丫头给拿下,咱们团正好缺个老旦。”
时阔亭推他:“少动手动脚。”
应笑侬瞪眼,从牙缝里说话:“皮痒你,痛快!”
时阔亭回头去看宝绽,拿眼神问他:老旦,你要吗?
“女鬼”清清嗓子,提口气,突然大喝:“好奴才!”
应笑侬惊。
接着,她沉稳高亢地唱:“见包拯怒火——”
应笑侬没料到,她竟然是……
那嗓子又宽又亮,带着金属般堂音:“满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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